第二十六章約定
夜深人靜的街道上唯能能聽見馬蹄和車輪聲,美玉掀開車窗簾子悄悄一看,見街上已無攤子路人,知道已經很晚了,看向陳鐸的眼神兒不由得帶上了點心虛,“對不起,我和梅小姐談得太忘情了,累你過來接我?!?/br> “浣南近日盜匪猖獗,要不然我不會來?!标愯I看似隨意道。 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別扭?美玉撇了撇嘴角,看了看綠娥,想起廢太子的事,“我有件事和你說?!?/br> “什么事?”陳鐸以為她要說和梅家小姐的事。 美玉俯身向前,朝陳鐸招手,陳鐸附耳過去,只聽美玉悄聲道:“綠娥從知府夫人的丫鬟那里得知,廢太子好像從皇陵逃出了。” 陳鐸朝美玉一方偏了下頭,淡雅凜冽的梅香撲鼻而來,她耳垂上的珊瑚耳墜,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紅得有些晃眼,他喉結微動,向后一仰退到剛才的位置。 見陳鐸面不改色,美玉略有些詫異,他竟然不好奇,“聽說,可能,就在我們浣南?!?/br> 她瞪大眼睛試探自己的態(tài)度的樣子,好像一只探頭探腦的小狐貍,十分可愛,陳鐸嘴角一翹,“整個浣南上下都知道了,只有你以為我不知道?!?/br> “啊?”美玉和綠娥齊齊出聲。 “此事恐怕早已天下皆知了?!瘪R車拐彎,綠娥扶住了車壁,美玉向前栽了一下,陳鐸趕緊伸手扶住,“小心?!?/br> 他眼中黑瞳蘊著笑,仿若有融融暖意,煞是好看,美玉想到自己居然把舉世皆知的事當成秘密和他說,覺得自己傻透了。 陳鐸將美玉扶好坐穩(wěn),美玉臉上發(fā)燙,“家里沒人和我說,你也沒和我說過,我以為你們都不知道。” 陳鐸居然從她的話中聽出幾分嗔怪,一雙清靜淡遠的眸子定定地看著美玉,“你今日要來梅府觀禮也沒有和我說?!?/br> 這算是他們互相有欠?美玉抬眸看著陳鐸。 綠娥在一旁看著他倆,感覺他們圓房之后,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有所不同,每次兩個人對視的時候眼睛里好像多了很多東西。 “以前你也從來沒問過我。”美玉收回視線低下了頭。 “我希望以后你能主動和我說。”陳鐸目不別視。 他確實在關心自己,美玉抬起頭,壁燈下的杏眸清透明亮,聲音柔了下來,“那你呢?” 陳鐸想,既然已經圓房,責任使然,她有事應該告訴他,公平起見,他也應該如此,“以后有什么事情,我會提前和你說。” “那我也會?!泵烙耠S之承諾道。 綠娥正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馬車停了。 二人一起進府,守在大門的大房丫鬟見了,去給孫露報信。 美玉見孫露也在等自己回來有些愧疚,“今日談事情真的太盡興了,沒想到讓大嫂等了好久,明日我一定挑個好首飾去賠禮道歉?!?/br> “我也等了你很久?!标愯I提著燈籠走在美玉身畔,挑著眉問道:“怎么只見你道歉,不見你賠禮呢?” 美玉看向他,想起揭開車簾見到他的那一刻,這個人坐在那里不知等了自己多久,卻沒有派人進梅府找自己,真心實意問道:“你想要什么禮?” “我要的禮就是,你和梅小姐今天在府上談什么了,說了這么久?”陳鐸微笑著看向美玉。 一開始自然是談若是開胭脂鋪子至少需要多少錢,陳家會不會同意,開之前去哪里買鋪子,做什么胭脂,雇什么伙計,最后說著說著,說起了彼此之前用的什么胭脂最好,最喜歡哪種顏色的胭脂,最喜歡哪種顏色的衣服……最喜歡哪出戲,哪個書生寫的話本子,夢中情人是什么樣的……說到最后,已是亂七八糟的什么都說,好像怎么說都說不盡興。 既然陳鐸問了,美玉正好問一問他的意見,“我和她想要合伙開間胭脂鋪子,你覺得可行嗎?” 陳鐸沒想到美玉有此想法,想到家里大嫂執(zhí)掌中饋,她在家待著也只能是繡花,不如出去開個鋪子有點事做,“開鋪子很好,只是和梅家人合伙?!?/br> “梅小姐和梅家人不一樣,她是個好姑娘?!泵烙裰烂芳液完惣乙恢辈辉趺磳Ω?,見陳鐸不喜歡梅家人,趕緊為她解釋。 “你才認識她多久,怎么就知道她是個好人?”陳鐸問。 “雖說是第二面,但一見如故?!泵烙裾J真地看向陳鐸,眼中有幾分渴求,拽著陳鐸的衣袖,“你信我吧?!?/br> 陳鐸的嘴角微微翹起,“沒說不信你,萬事小心。” 這就是支持了,美玉很是高興,手從衣袖上滑落,在陳鐸略感失落時,握住了他的手,見陳鐸面露訝異,她粲然一笑,陳鐸的嘴角勾起,二人就這么牽手回了二院。 只見小童不顧更深露重在院中等他,一看見陳鐸,小童的眼珠就溜溜轉,一看就是有事,陳鐸對美玉道:“我還有事,你先回房休息吧?!?/br> 美玉笑笑,帶著綠娥回了房。 陳鐸和小童進了小書房,小童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陳鐸,“優(yōu)曇jiejie給你寫信來了。” 聽見“優(yōu)曇”二字,一股苦澀從心間蔓延開來,陳鐸接過信,走到書桌后坐好,就著燭火看著信封上優(yōu)曇的字,許久才將信封拆開,展開信紙讀了起來。 信上告訴了陳鐸優(yōu)曇現(xiàn)在的地址,讓他有什么事寫信過去,順便讓他偶爾去餛飩攤那邊轉轉,別讓人把位置占了。最后祝他和家人幸福平安。 知道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他應該感傷;知道木已成舟難以挽回,他應該痛苦。可是看見優(yōu)曇詼諧的文筆,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在過去的叁年里,她帶給了他很多歡樂。只要能看見她,再難過的事情也能過去,但現(xiàn)在他只能自己過了。 他讓小童研墨,提筆沾了沾墨汁,懸筆于紙上,看著來信上“孟優(yōu)曇敬上”幾個娟秀的字,失了神,墨汁沾得多了,滴在了紙上,暈染一片,如同心神。 天青街初見那天晨光熹微,他和小童從外面跑馬而歸,隨便找了個小攤子吃飯,正巧坐在了優(yōu)曇的餛飩攤上。幾個兵痞見他穿得富貴,上來勒索錢財,有一個人甚至還動手動腳的,他不厭其煩正要搬出陳家世交千戶王翎的名頭震懾,優(yōu)曇已經拿著大勺子過來了。 她雖然面容姣好但言辭潑辣厲害,幾句話就把兵痞說得面紅耳赤,把在場的人看得都是一愣,兵痞撂下狠話走了后,她也沒和陳鐸說話,自去煮餛飩了。 陳鐸渾身不自在,付了錢就帶著小童離開了,他怕兵痞日后再來報復,中午又帶著小童去了餛飩攤對面的酒樓,那兵痞果然糾結了一堆人氣勢洶洶地來了,他站起身正要下樓,卻見優(yōu)曇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樣子,走到兵頭前面,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幾句話過后,兵頭讓人把武器放下,又說了幾句話,兵頭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優(yōu)曇自去煮她的餛飩了。 那時候他以為她應該有個很潑辣的名字,比如大膽兒、虎妞之類的。 后來認識了才知道,她姓孟,名優(yōu)曇。取自優(yōu)曇婆羅,叁千年一盛開,花容絕美,見之吉祥。給她起名的父親定然很愛她,給她取了一個絕世珍寶的名字,希望世人都敬她愛她。 如同他。 他放下筆,將沾染上墨汁的信紙團成一團,扔到了門口,如果情意也像信紙一樣能輕易蹂躪扔掉就好了,事到臨頭,才知道割舍不易。 陳鐸揉了揉太陽xue,小童在一旁默默陪著他。 不知多了多久,他喃喃問道:“少奶奶睡了嗎?” 小童打開門一看,回來告訴他,“房里還亮著燈呢。” 知道美玉還在等自己,陳鐸站起身有些疲憊地往外走。 美玉已經洗漱好換好了寢衣,坐在貴妃榻上翹首以盼。綠娥累了一天已經回房睡了,夢麗打著哈欠陪著她。 丫鬟的行禮聲傳來,美玉一下子從榻上跳起,陳鐸剛要開門,門就被美玉從里面打開了,他倆一個身披夜露面色陰郁,一個背著燭光笑容滿面。 燭火也暖,笑容也暖,讓他眉梢的倦怠冷淡柔了下來,“這么晚還沒睡?” 有一就有二,美玉十分順暢地牽著他的手進了屋,夢麗關好門離開了。美玉面上有些紅,“我今天在梅家喝了太多茶了,有點興奮得睡不著?!鳖D了一下,沒有看陳鐸,“還有,我在等你。” 陳鐸的心柔了一下,很快又硬了起來,他松開美玉的手,背過身去,“等我做什么?” “我沒開過鋪子,沒什么經驗,你能教教我都需要做什么嗎?”美玉繞過陳鐸,走到他面前,抬眸看著他。 杏眸里因期待而迸發(fā)的光芒讓人不忍心拒絕,陳鐸低著頭看著美玉,“那你呢?你能幫我做什么?” 他今天逗了她好幾次,她以為他還在逗自己,做了一個抱拳禮,眉開眼笑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陳鐸的頭更低了下來,隱隱帶了些壓迫感,“真的嗎?” 美玉毫無所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真的?!痹捯魟偮?,她就被陳鐸擁入懷中,前世今生,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抱她,美玉嬌俏的面容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的懷抱好溫暖好結實,美玉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放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同洶涌海水上平靜的海面,“我現(xiàn)在很難過,你安慰我。” 美玉從恍惚中清醒,她伸手推開陳鐸,在陳鐸隱含淚光的目光中,牽起了他的手,將他往床邊拉,陳鐸腳下如同被釘了釘子,一動不動。 “干什么?不是你叫我安慰你嗎?”美玉看他尷尬的表情,又看了看床,噗嗤一笑,“你別誤會,我可沒有那個心思?!?/br> 陳鐸便動了,被她拽到了床前,她離他很近,低頭去解他的腰帶,鼻畔的梅香若隱若現(xiàn),陳鐸一下子握住她的手,淚光嚇得消失,兩頰發(fā)燙得厲害,誠懇地說,“美玉,對不起,我今天實在是提不起興致?!?/br> 美玉聞言臉頰也燙了起來,自下而上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別提多憋屈了,惱羞命令道:“松手?!?/br> 陳鐸只好松手,閉了閉眼頗為無奈,等躺在床上,美玉就會知道男人沒那個意思,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美玉快速地解了腰帶,又幫陳鐸脫了外衫中衣,只剩下寢衣。她推了推他,讓他先去洗漱,自己去梳妝臺拿了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