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說令翊，兩人也說到在武陽的令氏諸人。俞嬴將安祁托自己帶來的書信交給令母，還替青云帶了句話：“青云說她學(xué)會伯母教的那幾式劍法了，待見了面，舞給伯母看?！?/br>
    令母笑起來：“青云最可心。”

    俞嬴贊許地點(diǎn)頭。

    說過這些家常話，兩人說起正事。令母不是對朝政一無所知的深宅婦人，跟俞嬴說到稅畝之制：“令氏的封地偏遠(yuǎn)，但是頗為廣大，如今相地還未到那里。太傅放心，對稅畝之制，令氏絕無二話。翊的父親專門就這事送書信回來，我也將書信送去了武陽。光摳唆那仨瓜倆棗的做什么，燕國強(qiáng)了，咱們做臣民的才能真過得好?！?/br>
    俞嬴正色行禮相謝。令母忙還禮。

    聽她將令翊比作東北邊地的傻鹿，便知她對那里很熟，俞嬴向令母打聽東北邊地的民風(fēng)民俗。

    兩人這樣天南海北地說了不短時候。令母留飯。以俞嬴和令氏的交情，這頓飯自然是要吃的。飯后，俞嬴帶了兩箱書走——令翊前陣子隨其父一塊寫來家書，說“將兒臥房中的書簡帶些來” ，這不，其母就給他收拾了兩大箱子。

    俞嬴也曾收到他一封書信，是隨令曠給燕侯的上書一塊送到武陽的。大概知道要過幾遍手，他書信寫得頗為莊重，很有幾分像述職。透過他寫的那一行行燕書，俞嬴仿佛看見他故意板著臉裝正經(jīng)君子的樣子。

    俞嬴卻不是什么君子人，尤其不與令翊客氣。離開薊都后，旅途中無事時，她便從令翊書箱中取書來看，直到她打開一卷講兵法的竹簡，卻在里面看到一幅讓人大開眼界的帛畫……

    過了薊都，城池就稀少了，天也越發(fā)地冷。一行人過泃城、無終、徐無，再過令氏封地令支，接著往東北走。又行了幾日，天色陰沉，寒風(fēng)刺骨，緊趕慢趕，好賴在風(fēng)雪來臨之前，俞嬴終于到達(dá)了上將軍令曠所在的平野城。

    令曠親自出城迎她。俞嬴一眼看見跟在其父身后、與諸軍將在一起的令翊。他好像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上將軍長得雖與令翊有相似之處，但更威嚴(yán)，說話卻很和氣：“變天了，格外冷，太傅一路行來怕是凍壞了，這里也不是說話之所，咱們先進(jìn)城?！?/br>
    俞嬴覺得自己的臉都凍麻了。她就這樣麻木著臉，含笑道謝。

    令翊皺眉，看她凍得那德行，很想將自己的裘袍脫給她，卻終究沒有——倒不是怕父親說，或者怕同袍笑話，而是覺得俞嬴臉皮嫩，怕是不會穿。

    令翊又遺憾，一年多未見，剛見著卻又要分別——他與諸軍將分駐各城，因為這陣子每天都陰沉沉的，怕是要有大風(fēng)雪，父親召集眾人來平野城說防務(wù)，順便讓大家將近期要用的糧草帶走。如今防務(wù)已經(jīng)議完，大家很快便要各自押運(yùn)糧草離開了。

    好在這次離著近，應(yīng)該很快就能再見到。

    知道諸人馬上要走，俞嬴愣一下，隨即笑道：“等天氣好些了，俞嬴還要去各城拜會諸位將軍?！?/br>
    眾人都行禮，稱 “恭候太傅大駕”。

    令翊眉眼彎起。

    俞嬴笑著與上將軍說勞軍之事。

    因俞嬴帶來了許多物品勞軍，令曠也將之分了分，讓眾人帶走。

    俞嬴對令翊道：“經(jīng)過薊都，令堂托俞嬴給將軍帶些書簡來。一會兒將軍一并帶走吧?！?/br>
    令翊道謝。

    俞嬴問：“這些書，想來將軍是都看過？”

    令翊道：“都是我從武陽和薊都搜集到的，自然都看過?！?/br>
    俞嬴“哦”一聲，點(diǎn)頭笑嘆：“將軍真是博學(xué)……”

    令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

    不遠(yuǎn)處的令曠皺眉笑看他一眼，走去看眾人分勞軍之物。

    第106章 巡視到柳城

    令翊和軍將們很快便押著糧草各自離開了。

    俞嬴在她的住處歇了歇，喝了碗熱羊乳，聽見府外校場上cao練的聲音，便裹上胡式長裘，戴好頭衣，走出這有些簡陋狹小的上將軍府，來到校場。

    校場卻很大。令曠從夯土臺上下來迎她，笑問：“太傅長途跋涉而來，不再多休息一會兒嗎？”

    俞嬴笑道：“已經(jīng)休息好了?！?/br>
    俞嬴和令曠一同來到夯土臺上看練兵。最左是戰(zhàn)車，正在練攻防轉(zhuǎn)換；中間是弓弩之士一排一排地輪流控弦射箭；最右是步卒們，在cao練陣型。

    令曠道：“還有些騎兵，出去巡視了?！?/br>
    一邊看練兵，令曠一邊與俞嬴說東胡：“他們逐水草而居，無常住之所，善騎射，常于秋冬之時前來犯邊。諸國征伐，有跡可循，而茫茫原野，胡人來路去路皆不可測。我們的邊地又沒有大城池，黎庶多半農(nóng)半牧，聚居于野，這便給了那些胡人可乘之機(jī)。”

    俞嬴點(diǎn)頭。她一路行來，也能看出一些。這里與燕南、與諸國很不一樣。雖如今各國各城“國人”“野人”都沒那么分明了，城郭外也有鄉(xiāng)野聚落，卻還是以城為主，故而各國征伐是“攻城略地”。

    而這里鄉(xiāng)野聚落更多，城更小，城中幾乎軍民參半。這些城池或許開始只是軍營，隨后有黎庶依附過來，也或許是燕軍駐扎于大的聚落，后來修筑了墻垣，便成了“城”。便比如上將軍所駐的這平野城，其小其簡陋，連燕南小城弱津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