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掃視廳堂，笑道：“自然，若上大夫今日不便出門，向在此與上大夫?？钡浼嗫?。學(xué)宮可改日再看?！?/br>
    俞嬴若有所覺，看著田向，宋國質(zhì)子的馬該不是他送的吧？真是……

    田向溫言笑道：“去吧。這樣的時節(jié)別光悶在家里。”

    俞嬴站起來：“那便去吧?！?/br>
    兩輛車子在侍從們的擁簇下離開諸侯館，朝臨淄西門駛?cè)ァ?/br>
    西門外申池水波粼粼，池畔楊柳依依，有不少游春的人徜徉于此。過幾日上巳，這里人會更多。

    車子在學(xué)宮門前停住，田向和俞嬴下車。

    田向笑道：“上大夫請?！?/br>
    俞嬴客氣地道：“相邦請?！?/br>
    兩人走進門去。

    鷹等想跟著，卻被田向的侍從攔下。

    俞嬴回頭，對鷹等點頭，鷹等便和田向的侍從們一樣，都在學(xué)宮門外等著。

    既是泮學(xué)，便有泮水，從申池引的水繞學(xué)宮多半圈，匯入宮內(nèi)泮池。因俞嬴從前所說，泮池便沒那么大，旁邊留出了一大片空地。像這樣春風(fēng)拂面的時候，或者秋高氣爽的時候，先生們可在此講學(xué)，學(xué)子們閑暇了可在此蹴鞠射箭。

    泮池邊、空地周圍種了許多桃杏樹。此時桃花開得正好，一片灼灼之色。

    沿著泮池旁時有落英的青石磚路，田向和俞嬴往正殿走。

    田向指著泮池另一邊的藏書館道：“從列國搜羅來的典籍日后都放在這里。學(xué)子們可在此觀閱，也可借走?！?/br>
    田向又道：“書多了，上大夫確實忙不過來。上大夫何不從士人中擇幾個有才有識、無門戶之見的來幫忙？日后這可作為常例，學(xué)宮于學(xué)官外增設(shè)校書之職，校書們由賢者領(lǐng)著勘校典籍，上大夫便是這第一任賢者?！?/br>
    俞嬴擺手：“說俞嬴是賢者，讓人笑掉大牙。相邦所說是正理，等這里真正用起來，典籍也多起來，便應(yīng)該請大賢帶著士人們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做此事?！?/br>
    俞嬴停下來看那藏書館，嘆息道：“滿滿一館的書……若得常來觀閱，俞嬴已經(jīng)心滿意足?！?/br>
    田向站在她身旁，看看藏書館，又扭頭看她。突然，田向抬手——

    俞嬴愣一下。

    田向從俞嬴頭發(fā)上拈下一個花瓣，他的手指似有意似無意地劃過俞嬴的臉頰。

    田向若無其事地將捏著花瓣的手負(fù)到背后，笑道：“從前公子俞嬴可沒上大夫這樣謙虛。她常常以‘大才’自居。”

    俞嬴不看田向，接著往前走：“公子已經(jīng)作古，相邦何必總是提起她?！?/br>
    田向走在她身邊，扭頭看著俞嬴：“公子俞嬴曾是向至親至近之人，如何不能提，如何能不提？”

    俞嬴看他一眼，又正過臉來。

    田向也正過臉去，淡淡地道：“上大夫——‘年輕’，不知是否有這樣的時候：與心心念念的人漸行漸遠，多少午夜夢回，醒來手上似乎還有她發(fā)絲的觸意，耳邊也還有她嘰嘰咕咕的笑語，白日間兩人卻已除了攻訐的狠話，再無旁的。那股子怨恨惆悵，擋不住，發(fā)不出，撐在胸腑之間，出現(xiàn)在每一個長夜。

    “上大夫大約也不曾見心上之人走上絕路，你用盡力氣，救無可救，你怨她狠心又恨自己無能，你只能揮劍拿啞巴物什出氣，出完氣，卻是頹然淚下。

    “還有她走了以后，那漫長的孤寂的歲月里，你試著去忘，卻如何也忘不了她?？吹揭黄t花，便會想到那是她衣袍的顏色；經(jīng)過她曾經(jīng)的住處，心里覺得格外安穩(wěn)；見到她的國人，會格外關(guān)注；你看她愛看的書，學(xué)她會的東西，吃她喜歡的吃食……

    兩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下腳步。俞嬴閉閉眼，過了半晌道：“公子已經(jīng)去了，相邦又何必如此……”

    田向輕輕嘆息：“有些事情，若是生死能解，也便好了……”

    第75章 泮宮內(nèi)角力

    令翊和公孫啟到了臨淄南郊著名的賽馬場地鹿苑。傳說此地是先前齊僖公養(yǎng)鹿的苑囿，如今卻是一片廣闊平坦的草地，無山無石、無溝無坎，是個賽馬的好地方。一到春秋二季，這里便常有賽馬。

    今日參賽的除了宋國質(zhì)子潭的馬，還有公孫昌、上大夫田彌、將軍鄭文等臨淄達官顯貴的良駒。這些權(quán)貴賽完，還有臨淄豪商大賈們的幾場。

    參賽的馬不少，十匹一比，逐出前三，再賽下一輪，下一輪之前三再次相逐，如此直至決出最終獲勝的三匹。

    宋國質(zhì)子的赤色馬很是神駿，每場都是頭一個到盡頭，且能將別的馬落下兩三個馬身。最后一賽，不出所料，宋國質(zhì)子的赤色馬果然奪魁，另外兩匹稍慢于它的是將軍鄭文的黃膘馬和公孫昌的黑騮馬。

    魏溪笑著對宋國質(zhì)子潭道：“可以啊，公子！你這馬當(dāng)真神駿！”

    令翊、柏辛等別的使節(jié)也都稱贊，便是上大夫田彌、將軍鄭文等也點頭說這馬不錯。宋國弱小，宋國質(zhì)子在臨淄難得有這樣被人交口稱贊的時候，臉上滿是笑容。

    公孫昌卻皺下兒眉：“身赤而白額白蹄，昌認(rèn)得公子這馬。這是馬販張錄從胡地販運過來的。當(dāng)時我看中了，那張錄卻說是給貴人留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