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在故鄉(xiāng),曾有許多少年郎喜歡她。 他們會買糖葫蘆哄她開心,會爬上墻頭扮鬼臉逗她高興,會帶她坐烏篷船去鄉(xiāng)下摘花生,就像白家兄弟向周詞白獻殷勤那樣為她花心思。 她也曾被許多人疼愛。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要愛上金城。 傅金城的身影從腦海中掠過。 沈繡婉忽然崩潰般放聲大哭。 那哭聲悲慟絕望,摧人心肝。 一聲聲都是愛,一聲聲都是恨。 寒夜漫長。 沈繡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于哭不出來了。 眼睛酸脹難受,但她似乎再也流不出眼淚。 她麻木地爬到窗邊,用力推開了緊閉的窗戶。 這里是飯店六樓。 下面的道路上車水馬龍,那些權(quán)貴名流開著汽車路過,忙著奔赴今夜的宴會和應(yīng)酬。 迎面吹來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沈繡婉蓬亂的長發(fā),露出那張尖俏蒼白淚痕干涸的小臉,杏眼里倒映出滿街燈火,瞳孔黯淡毫無情緒,像是丟了魂兒一般。 夜空飄零幾朵細雪,柳絮似的輕薄。 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像是感覺不到寒冷,就這么安靜地看著夜里的燕京城。 纖細的手指緊緊按在窗臺上,有那么一瞬間,她生出了跳下去的沖動,她想是不是只有她死了,金城才會真正看她一眼,才會真正被她牽動情緒? 但她又覺得不會。 她在他的心里,是想要舍棄的包袱,是沒有價值的野草。 一個人,怎么可能會為了野草的枯萎而難過? 對面轉(zhuǎn)角的燕京大飯店,突然傳來熱烈的掌聲。 沈繡婉怔怔望過去,瞳孔不禁微微縮小。 隔著街道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她看見樓上的宴會廳華燈璀璨金碧輝煌,燕京的權(quán)貴名流濟濟一堂,正圍著一對年輕男女。 是金城和周詞白。 他們在慶生。 隨著周詞白切開那只精致漂亮的三層生日大蛋糕,周圍的人一邊鼓掌一邊祝她生日快樂,歡樂的氣氛似乎快要融化掉這個寒冷的冬天。 周詞白是今夜的主角,她穿著明艷的紅色晚禮裙,佩戴著昂貴的藍寶石項鏈,腰肢細軟不盈一握,金城的手覆在她的腰間,他們看起來是那么的登對。 她一邊依偎在金城的懷里,一邊仰頭看他,幸福得眉眼彎起。 隔著街角,雪花落在了沈繡婉的睫毛和嘴唇上。 她失血過多的臉,比雪花還要蒼白。 因為白天撞到床角的緣故,她額頭上還有個新疤,蜿蜒滑落的血漬在臉頰旁干涸凝固,形成了狼狽丑陋的陰影,散亂的長發(fā)夾雜著白雪,明明才二十三歲的女人,此刻卻像是灰白了頭發(fā)。 她孤零零置身于這間昏暗陰冷的房間,一眨不眨地凝視對角燈火輝煌的大飯店,她覺得自己像是躲在臭水溝里,眼巴巴窺探別人幸福的可憐蟲。 聽說今夜的生日宴會是金城親自策劃的,原來他是懂怎么討女人高興的,原來他知道女人都喜歡收到禮物,原來他知道過生日是要吃蛋糕的。 原來他愛周詞白的時候,是這樣的溫柔體貼無所不能。 身下似乎又有血液流出。 和凝固在衣褲里的血漬黏在了一起,弄得她很難受。 她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褪下臟污的衣褲,寒風吹進窗戶,整個房間雪洞似的冷,她麻木地坐在地板上,想起這里并沒有干凈衣裳供她更換,便又慢條斯理地重新穿上衣褲。 她扶著墻站起身,一步一頓地往外面走。 街上人來人往。 沈繡婉搖搖晃晃地走到道路中央,險些被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撞倒。 那司機搖下車窗,不耐煩地罵了她幾句,才飛馳著與她擦身而過。 沈繡婉的腹部又開始生疼。 她站在路中間,雙腿打顫,無力地捂住腹部。 四面八方都是鳴笛聲和咒罵聲。 她像是聽不見,只是麻木地仰起頭,癡癡地望向那座燕京大飯店。 他們吃完了蛋糕,男男女女相繼步入舞池,正在跳交際舞。 她記得自己曾去白公館請金城回家與她圓房,那夜,他當著她的面邀請劉曼玲跳舞,他們跳了一支又一支,貼面摟腰的動作既曖昧又挑逗,互相撩撥著對方的心弦,全然不在意她也在場。 今夜,金城又在和周詞白跳舞。 他們跳得很好看。 沈繡婉忽然想起,她嫁給金城七年,他卻從沒有請她跳過一支舞。 他嫌棄她。 他不愛她。 也許在他心里,她連劉曼玲都不如。 沈繡婉眼前一陣陣眩暈。 她終于脫力地往后倒去。 閉上眼的最后一瞬,漆黑的瞳孔倒映出燕京大飯店的落地玻璃窗,金色的燈火看起來溫暖而奢靡,宴會的交響樂已至高潮,窗后的剪影里,周詞白裙角飛揚,正踮起腳尖吻向金城的唇。 沈繡婉慢慢閉上眼。 今夜沒有星星。 燕京城的雪花漫天飄飛,像是一場盛大的舞蹈。 第九十章 他迫不及待地希望他們離婚 次日。矸 沈繡婉是在病床上醒來的。 她睜開眼,漆黑的瞳仁沒有一絲情緒,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才慢慢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