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這輛小汽車，也是為了金城租的。

    姨娘一直想讓金城替沈耀祖在總統(tǒng)府里謀個差事。神

    沈耀祖撓撓頭：“爸爸說你每次給家里寄信，都說跟姐夫感情很好，怎么爺爺走了，他都不陪你回家的？”

    沈繡婉像是喉嚨里塞了棉花，回答不上來。

    梅香察言觀色，立刻驕傲地抬起下巴，伶俐道：“三爺被衙門里的事情絆住了，乃是頂頂要緊的國家大事，所以才不能陪三少奶奶回家。我們家太太發(fā)了話，親家若有什么短缺，只管給燕京發(fā)電報(bào)，我們傅家自會辦妥！”

    沈耀祖將信將疑，只得發(fā)動汽車。

    沈家祖宅坐落在城南的老巷子里。

    汽車開不進(jìn)去，就停在了巷子口。

    沈繡婉剛下車，一大批親戚朋友就迎了上來，紛紛叫嚷著要瞧瞧燕京來的新姑爺。神

    爸爸沈仲云披麻戴孝地蹲在石橋上，一邊抽旱煙，一邊扯著嗓子跟那些親戚炫耀傅家是怎樣的顯赫，女婿傅金城又是怎樣的青年才俊前程錦繡，揚(yáng)言自己女兒能嫁給傅金城，那是祖墳冒青煙。

    沈耀祖推開人群，嚷嚷道：“我姐夫沒來，你們別吵了，都讓開！”

    聽見傅金城沒來，人群陡然一靜。

    一些不懷好意的親戚對視幾眼，望向沈仲云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嘲諷。

    一位拄著拐杖的大爺嘆息道：“齊大非偶，當(dāng)初婉丫頭成親的時候，他都不曾親自來咱們沈家接親，如今老爺子送喪，他也不來磕個頭，可見是沒把咱們沈家放在眼里呀……”

    沈仲云直接黑了臉。

    回到祖宅，沈仲云勉強(qiáng)安撫好親戚朋友，才把沈繡婉叫到樓上。神

    房間里燒著兩盆炭火。

    mama何碧青紅著眼睛，緊緊握住沈繡婉的手：“好孩子，好孩子……我們家阿婉長高了，比從前白了許多，也更漂亮了……”

    孫姨娘帶著meimei沈雁雁坐在旁邊，母女倆的目光就沒從沈繡婉那件白狐貍毛大衣上挪開過。

    沈雁雁艷羨道：“jiejie身上這件皮貨真好看，得要不少錢吧？是姐夫送你的嗎？燕京城是什么樣，那里的小姐都穿這樣的皮貨嗎？”

    孫姨娘笑道：“大姐兒，你meimei沒穿過這樣好的皮貨，你借她穿兩天吧？”

    沈仲云擺擺手示意母女倆閉嘴，質(zhì)問道：“婉丫頭，我可是跟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都發(fā)了話，要讓他們瞧瞧咱們家大姑爺，可是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回來？你叫我的臉往哪里擱？！”

    沈雁雁插嘴道：“肯定是jiejie和姐夫吵架了。jiejie你真傻，你嫁的可是傅家，要是我能嫁去那種富貴窩，我肯定把姐夫伺候得好好的。我要是能當(dāng)少奶奶，我死也甘愿了！”神

    事實(shí)上她和她姨娘三年前就有過這種想法，要搶奪沈繡婉的這樁婚事，代替她嫁到燕京去，只可惜當(dāng)時沈雁雁的年紀(jì)實(shí)在太小，沒辦法實(shí)行這一計(jì)劃。

    沈繡婉暗道這所謂的少奶奶，她當(dāng)?shù)囊稽c(diǎn)兒也不舒服。

    金城不愛她。

    她也不要再愛這個男人。

    她想離婚了。

    “婉丫頭！”見她不吭聲，沈仲云氣惱地加重語氣，“就因?yàn)檫@門親事，咱們家的生意這兩年順風(fēng)順?biāo)?，你可給我拎著點(diǎn)兒，別惹惱了姑爺！否則，你別進(jìn)這個家門！”

    沈繡婉心里委屈。神

    她很想問問爸爸，到底是金城要緊，還是她這個親閨女要緊。

    可是對上爸爸滿臉的憔悴和皺紋，她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爸爸老了。

    沈繡婉到停棺的堂屋給爺爺磕了三個頭。

    何碧青拉著她的手抹眼淚：“老人臨走那夜，巴巴兒地望著房門口，那時候他已經(jīng)不能講話了，張著嘴咿咿呀呀地叫，我仔細(xì)聽了片刻，仿佛是在叫你的名字。老人念著你哩！”

    沈繡婉的眼淚便再也止不住了。

    她跪在棺槨前狠狠哭了一場，為這輩子沒能接爺爺去燕京看看長城而遺憾，為沒見到爺爺臨終前最后一面而痛悔。神

    哭聲之悲慟，令在場之人紛紛動容。

    午后，何碧青把沈繡婉拉到了房里，偷偷塞給她一個匣子。

    匣子里面，盛著爺爺?shù)倪z囑和繡館的地契鋪面。

    何碧青悄聲道：“你爺爺把繡館留給你了?！?/br>
    沈繡婉吃驚：“爸爸和孫姨知道嗎？”

    “遺囑是老爺子請幾位族老做了公證的，他們當(dāng)然是知道的?！?/br>
    “那……那他們肯？”神

    “你雖然是個閨女，但你嫁的不是普通男人，你嫁的可是傅家的少爺！有姑爺撐腰，你姨娘和沈耀祖不敢跟你搶！”

    “不過，”何碧青又壓低聲音，“你老實(shí)跟媽說，你和姑爺?shù)降自趺戳?？?/br>
    第三十三章 金城平時很疼我的

    和金城怎么了？謙

    沈繡婉默然。

    她要怎么告訴mama，她嫁到傅家的這三年過得并不快樂？

    這樁婚姻并不般配，傅家的女傭們瞧不起她，妯娌們排擠她，她在那座金碧輝煌的傅公館里，能夠說話的只有梅香一個小丫頭，她活得像是一個隱形人。

    她的丈夫不愛她，他們同房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他心里藏著少年時深愛的白月光，他連挑選情人，都是按照那位白月光的聲音和相貌來的。

    她想告訴mama，她要和金城離婚。

    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