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但同時又看清了兩個人,裴煦覺得自己也不是很虧。 三十五攝氏度的高溫下,裴煦卻覺得自己渾身冰涼。 他強迫自己看起來從容地走到兩人面前,裴松沅大概是知道自己還不能在裴煦面前露臉,所以飛快地跑了。 裴煦只能暫時把教訓(xùn)的對象縮減到只有肖臻一人。 他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在公園里把肖臻一通爆揍,聽著他血淚橫流哭地嚎和認(rèn)錯,裴煦心里紋絲不動,只是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 沒有留情,只有泄憤。 最后,裴煦把他踹到一邊,甩了甩破了皮的手,滴著血珠的手拽下了自己右耳上暫時被放著不讓耳洞長合的銀飾,扔到地上的肖臻面前。 然后從肖臻的皮夾子里摸出了幾張紙幣和硬幣,走到公用電話亭面前,沉著冷靜地替自己打通了911。 他說自己走丟了。 回憶那些事情讓人心情糟糕,裴煦只有想到那一通爆揍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好受點。 十幾年過去,裴煦從來沒覺得這是一件可以被原諒的事情,所以他徹底懶得和肖臻周旋了,直接道: “‘原諒’這兩個字我從沒說過,別給自己加戲?!?/br> 肖臻愣住。 “我當(dāng)年說不出口的話今晚說了,怎么樣,肖哥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他今天握著手機,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給了肖臻難堪,說出了那句“我不喜歡你”,算是給十五歲那個在異國他鄉(xiāng)無措的自己一個小小的交代。 這么多年過去,相似的情景再現(xiàn),裴煦已經(jīng)可以很坦然地面對這些事了。 “滾吧,我剛把裴松沅扔到水里去了,這里沒有水,別逼我把你扔下樓。” 他語氣淡淡的,偏頭嘲諷。 “我暫時沒什么心情看到血rou模糊的rou餅子。” 肖臻失魂落魄地走了,裴煦依舊留在天臺上吹風(fēng)。 海邊,高樓,風(fēng)揚起裴煦額前的頭發(fā),他瞇著眼,慢慢走近了天臺圍欄。 白天波濤起伏,茫茫無垠可以一直延伸到天邊的碧藍海面,此刻好像只機械地發(fā)出浪潮聲,和眼前的黑暗輕易地融為一體,深不見底,像是被濃稠糾纏的深淵,危險重重。 他已經(jīng)走到了欄桿邊上,腰腹抵上了冰涼的欄桿,他深深凝著眼前的黑,高樓的孤寂,又或是吞噬聲音的海。 心臟因為恐高而砰砰亂跳,裴煦明明站在實地上,胸膛里卻早已經(jīng)有失重的感覺,頭暈?zāi)垦!?/br> 腦海有個聲音拼命逼迫他自虐般向下望去。 裴煦的目光終于順著欄桿和墻壁往下,根據(jù)酒店周圍的路燈燈光大小,判斷出自己身處兩百多米的高度如果摔下去會是什么后果。 大概真的是一團rou泥。 裴煦忽然笑了笑,伸出手握在欄桿上,猛地將大半個身體掛了出去。 瞬間向前和下半身微微離地的感覺讓裴煦的心臟驟停,他的手抓著欄桿的手緊握得泛白,不像是全然不害怕的樣子,可他的依舊睜大著眼睛去看面前的漆黑一片。 割裂的矛盾感在裴煦身上交錯。 一秒。 裴煦的腦子很快被這樣的高空生死一線沾滿。 兩秒。 剛剛有人來過事情已經(jīng)徹底被裴煦擠到腦海之外。 三秒。 風(fēng)很大很涼,吹得人快要喘不過氣,裴煦深吸了一口氣—— 耳畔忽然傳來杯盞碎裂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裴煦的身體被一股勁兒猛得后拽,直接將他從半騰空的狀態(tài)拉回到了天臺上。 裴煦驚慌地喊出聲,在背后撞上一個寬闊和硬朗的胸膛時悶哼出聲。 緊接著,裴煦感到那只緊抓著他手臂的手直接攬到了他的小腹上,緊緊環(huán)住。 “你在做什么???裴煦!你瘋了?。俊?/br> 霍應(yīng)汀的聲音又驚又悸,像是處在失控的邊緣。 剛剛被裴煦抓握的欄桿因為手汗而留下了兩個印子,但很快又在風(fēng)里蒸發(fā),這里除了兩個人交錯的呼吸聲,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 高空的恐懼讓裴煦現(xiàn)在的腦子很清醒,他能聽到霍應(yīng)汀飛速的心跳和粗急的呼吸,可他第一個念頭不是轉(zhuǎn)身或者害怕,而是很不合時宜地覺得——啊,他也看出來我瘋了。 霍應(yīng)汀見懷里的人不出聲,露在外面的手臂也冰涼一片,心頓時沉了下來,他幾乎是半攬著人,大步流星走到了天臺中間安全的地方才停下來。 他把裴煦掰過來面對自己,一只手卻仍舊握著他的手臂,似乎是他怕想不開繼續(xù)去尋死。 畢竟他剛剛探出去的那一瞬間一秒猶豫都沒有。 霍應(yīng)汀都沒法形容自己看到的那一刻有多驚恐,渾身血液逆流,一秒內(nèi)身體僵硬得根本動不了。 唯一的念頭是,他要死了。 裴煦要死了。 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霍應(yīng)汀已經(jīng)把人牢牢抱在懷里了。 裴煦抬起頭,感覺到霍應(yīng)汀比他吹了十幾分鐘風(fēng)的身體還要僵硬,那雙眼里明顯的怒火以及不敢開口詢問的欲言又止,又覺得這人真的很有趣,瞬間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垂眸,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挫折,開口時聲色很沉:“霍應(yīng)汀,你恐高嗎?!?/br> 霍應(yīng)汀的唇線繃成一條直線,沒說話。 裴煦又問:“你有沒有看過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