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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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上半個故事是一首凄婉艷麗的詞, 那下半段就是白骨森森的現(xiàn)實與絕望。 人都道少年不識愁滋味, 何況初沾一個情字。 原清澤和唐儀在一起,初時如同進(jìn)了蜜罐一般。他將自己尋找瑯琊杖的初衷深深埋入心底。但其實那就像已經(jīng)落地的種子,即使碰到一時干旱, 只要有一場雨,便會生根發(fā)芽。 二人找了一處山水秀麗之所, 過起了男耕女織與世無爭的生活。 只是,與師傅約定回蜀山的日子越來越近, 原清澤一日比一日不安, 一日比一日煩躁。 唐儀自然看出來了,問他是否有心事。 他只愿此刻平靜拖得一時算一時,只說沒有。 唐儀便提出去鎮(zhèn)上趕集。 二人像尋常夫妻一般, 走在街上。她興致很高, 越發(fā)小孩心性,看到各種小玩意兒都想買。 原清澤原是道士, 本就沒什么積蓄, 何況下山日子不短,都已花得差不多了。幾次之后,她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直接拉著他去買發(fā)帶。 不過是普通紅綃,她卻極開心,立刻讓他替她系上。他卻覺得在人來人往的街上, 未免太過張揚。 唐儀見他遲疑,說翻臉就翻臉,轉(zhuǎn)身便走。 原清澤在后面追了很久, 直直追出了集市,來到人煙稀少處。其實以她的輕功,若真想甩了原清澤,他是怎么都追不上的。 原清澤不會哄人,只能拉過她,撫著她的青絲,給她系上發(fā)帶。如緞的墨發(fā)上一縷鮮紅似情絲逶迤,只不過發(fā)帶再長終究也有盡頭。 唐儀也真是任性,立刻就春風(fēng)化雨,直說要去酒樓慶祝。見她回轉(zhuǎn),原清澤松了一口氣,便忘了問她慶祝什么。 到了鎮(zhèn)上唯一的酒樓,才剛坐定,便有兩個作讀書人打扮的公子哥上前與唐儀搭訕。起初唐儀充耳不聞,神情一派漠然,像是根本不認(rèn)得他們。 其中一個見她如此,便不耐煩道:“裝什么假正經(jīng),那天晚上不是伺候得我們兄弟兩個挺樂么。” 另一個打量了原清澤幾眼,立刻幫腔道:“莫不是因為有了新歡吧。倒是長得挺標(biāo)致,是你養(yǎng)的小白臉吧。你們倆可以一起來,小爺我多一個人服侍,更盡興……” 二人一搭一唱說得越來越不堪。原清澤自是聽出來了,他們曾經(jīng)都是她的入幕之賓,待二人扯到他自己身上,頓覺臉上被兩個骯臟蠢物當(dāng)眾連扇數(shù)個耳光,熱辣辣地疼。 唐儀面上血色緩緩?fù)吮M。起先她一直強忍著未曾動作,待二人言語辱及原清澤,一直被她死死捏住的劍,忽然出鞘,一劍一人,不過兩個眨眼的功夫,就刺穿了二人的心窩。鎮(zhèn)上的鄉(xiāng)民何時見過這等陣勢,立刻四散奔逃,一片嘩然。 飯自然是吃不成了。 原清澤拽著她出了酒樓一路疾行。心中卻怪她出手太狠毒。便道:“你也太嗜殺成性了,連自己曾經(jīng)的枕邊人也能下得去手。不知姑娘何時也將我棄如敝履?” 她怔怔看著他,過了半晌,才冷冷吐出兩個字來:“現(xiàn)在”。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原清澤自然不肯去追。卻一個人在原地站到黃昏,直到他的影子都淡了,才獨自回到二人一起搭建的茅屋,卻不見唐儀蹤影。 他等了足足十天,也不見她回來,心中不免懊悔。 第十一天的晚上,她手執(zhí)酒壺,艷紅身姿卷著風(fēng)雪而入。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邀他同飲。酒過三巡,她忽然靠過去。 原清澤知她心思,心中怒極,便一把將她推開,厲聲道:“你自己不自愛就算了,當(dāng)我是什么人!” 她忽然臉上媚色盡收,凄然笑道:“我早知你終有一天也會瞧不起我。”一頓,她又低低道:“原以為你跟他們不同。是我癡了?!边@一句卻像是自言自語。 他心中大痛,問道:“到底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 唐儀忽然猛地灌了一口酒,因灌得太急,嗆了喉,不停地咳嗽,一時眼淚疾奔,混著酒水,沿著她下巴的清冷弧線滴下來,落到他的衣襟上,淡淡化開。良久才嘶聲凄道:“我便是這樣人,沒了男人會死!”艷色無雙的臉上卻滿是自厭與自鄙。 他見她如此自苦,心中一軟,反道:“我知道你定是有苦衷的?!?/br> 她聽了,整個人都一震,凄聲道:“身為女子,有誰又生來就愿意一雙玉臂千人枕呢?!?/br> 原清澤聽了卻越發(fā)糊涂。心道:這世上cao皮rou生意的女子大多都是為生計所迫。她的父母雖離家的離家,叛出師門的叛出師門,卻都是人中龍鳳。當(dāng)不至于讓她這樣吃苦,受委屈。 唐儀悲泣道:“你可知,這世上有一種極霸道的yin*藥叫‘銷1魂香’,至今都治無可治。只有不斷地找男人做那事,才能活下去。哈,你當(dāng)我喜歡那些男人么,我每次到了發(fā)作的時候,便去酒坊買醉,只要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只求不記得他們。只因每記得一個人,我便厭惡自己一分。卻下不了狠心去死。若是爹娘早早在地下看到我,不知會怎樣傷心?!?/br> 原清澤聽了,心魂劇震,這才明了她每次飲下的不是瓊漿玉液,而是自毀鑄就的血淚。 半晌,他才顫抖著唇,輕問:“是不是那個‘暖陽真人’害的你?” 不料,唐儀卻搖頭道:“我不過是不恥他所為,一時興起練練手罷了?!?/br> “那到底是誰下的毒?” “你別問了。我是不會說的。我本是污濁不堪之人,原不配你的憐惜。” 一行清淚倏忽滑落,卻道己身污濁不堪憐。 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被她掏空成一只盛雪的瓷杯,承了她的淚,痛徹心肺地冷。 只是這世上的愛情,光靠憐惜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現(xiàn)實永遠(yuǎn)屹立如山,叫一干有情人無可跨越。 有時候,表面上的傷口是結(jié)好了,誰知,卻腐了內(nèi)里的骨rou。 二人還像往常那般形影不離,甚至更親密無間。 情人之間朝夕相處的日子總嫌不夠長。不知不覺冬天已經(jīng)過去,萬物迎春。唐儀提議去集市買些布匹裁春裝。原清澤卻顯得意興闌珊,只是終究拗不過她,便一同去了。 許是經(jīng)過了漫長的冬季,春寒雖然尚且料峭,出來趕集的人們卻很熱情,不大的集市上摩肩接踵。唐儀本就風(fēng)姿無雙,原清澤氣質(zhì)清華,二人走在這鄉(xiāng)村小地,自然引人注目得很。 每當(dāng)有男人的目光投注在唐儀臉上,原清澤牽著她的手便下意識地松一松,直到有個男子盯著唐儀瞧,眼神十分露骨。人群中,本來相握的兩人,終被沖散。 原清澤呆呆地立在人來人往中,睜睜看著那一抹為尋他而四處奔忙的紅色身影,那緊蹙的眉、茫然的眼,如同一只裂了縫的細(xì)瓷杯,知曉自己命運的惶急絕望。他的腿卻像扎了根似的,不能向她移動半步,喉中如同堵了鉛塊,不能吐出半個音節(jié)。 直到傍晚集市散了,唐儀才尋到他,一時笑看如春花初綻,原清澤勉強回以一笑,二人相攜歸去。 只有他知道,那只手,是他主動放開的。他自然絕非故意,而有些事恰恰就壞在不由自主。 與師傅商量好的歷練期限早已過去,原清澤遲遲未歸,不免憂心忡忡。有道是怕什么來什么,一日,師傅終于下山找到了他。 瑯琊杖本就是原清澤的一塊心病。他覺得愧對師門,更愧對恩師,猶豫再三,終于決定先跟師傅回蜀山。他不斷說服自己,或許交出瑯琊杖,就能換得自由身。 嚴(yán)刑逼供或許會很難,因為武林中多的是死士,但套枕邊人的話卻往往易如反掌,尤其當(dāng)她愛著你的時候。 原清澤順利地拿到了瑯琊杖,隨師傅回到了蜀山。 “無奈,造化弄人。這一去卻是有去無回。師傅將我禁足,讓我悔過。她終是找上了蜀山,大鬧一場。蜀山弟子發(fā)現(xiàn)她居然也會使蜀山劍法,且招招料敵機先,便越發(fā)拼了命圍攻。本來憑她的武功,要全身而退并不難。誰知,師傅卻越眾而出,對她說,我對她的情意全是假的,這一切不過是個局,為的就是騙取瑯琊杖。她聽了非但不退,居然拼了自己性命不要,只身硬闖藏寶樓,將瑯琊杖重新?lián)尩搅耸?。看守藏寶樓的弟子都是蜀山一等一的劍術(shù)高手,她終究因為寡不敵眾,身受多處重創(chuàng)。卻猶自苦苦支撐,以毀去瑯琊杖為挾,定要見我一面。師傅無法,只得放我出去見她。她聽了我親述事情的始末,不再信我有半分真情,竟然手持瑯琊杖,跳下蜀山絕壁云煙。我當(dāng)時心膽俱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身如飛仙,衣袂飄散。出了這樣的事,我成了蜀山出家弟子中的罪人,被逐出師門。那時候我已心無留戀,只想著能尋回她的尸身,便發(fā)了瘋一般漫山搜索,如此這般,尋了幾十年,卻一無所獲?!?/br> 原清澤一輩子忘不了當(dāng)日金頂之上,唐儀一身染血紅袍翻飛如折翅艷蝶,面上如未經(jīng)燒制的白瓷胎,染著一層淺灰,一聲凄厲大笑,道:“原清澤,我唐儀一生過盡千帆,卻獨獨將一腔真情錯付予你。我本污濁之人,自問不配與你結(jié)發(fā),所以我只求你親手給我系上發(fā)帶,就肯無名無份地跟著你。誰知卻落得今日下場!算我唐儀有眼無珠。不就是為了一柄瑯琊杖么,我偏偏叫你得不到!”說完,她義無反顧,縱身躍下仙臺。他卻連她一片衣角都握不住,只記得她面上決絕凄涼,淚珠四散。 其實,大多時候,所謂天意弄人,不過是各人自找各人的借口,算在老天頭上,不過是一場事后的自我救贖。原清澤當(dāng)時并未追隨唐儀縱身而下,而是事后尋找她的尸骨,一尋就是幾十年。與其說他的愛深刻入骨以至畢生難忘,不如說他在苦苦尋覓一場良心的安置。不是所有的愛都能誓死相隨。愛情往往是一座只開一季的花園,當(dāng)這滿園盛景轟轟烈烈地過去,當(dāng)一切凋零頹敗歸于沉寂,置身其中的賞花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始終只是旁觀的看客,縱然這滿庭繁華就此烙印于心,如同一場夢從此跟隨余下的人生,那終究不過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