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阿婆的話語剛落，祝巧忽然開始急促地喘息起來，這姑娘的臉色從病態(tài)的青白轉(zhuǎn)變成稍顯健康的蒼白。陸離大喜：“祝巧沒事了？！”

    “這只是回光返照?！弊０⑵乓痪湓拰⑺蚧氐鬲z，“在宗祠里，祝家的巫女能夠在付出代價前呼出最后一口氣，這算是命運的仁慈吧?！?/br>
    她豎起三根手指：“三個小時。祝巧只有最后三個小時的性命?！?/br>
    陸離此時才注意，祝阿婆說話時，那雙本該渾濁的雙目熠熠生輝，就如同祝巧那雙發(fā)亮的眸子一般。

    “坐吧，陸離，現(xiàn)在你有機會把你所有的問題問出來。我會盡我所能地為你解答?！?/br>
    陸離當(dāng)然沒心思坐下來閑聊：“我只想知道有什么辦法救活小巧嗎？她為什么會這樣？這是什么的代價？要如何破解？”

    祝阿婆看了一眼先祖的靈牌，微微一嘆：“陸離，你可知道，我們的這場對話可能在幾百年前便已經(jīng)注定？”

    這句平常的話語卻如同魔咒一樣束縛住了陸離的心靈，他不由汗毛倒立，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重生、來世、水晶的念頭。

    “我知道你用過彩石重生?！弊０⑵旁俅握Z出驚人，“我也知道你的一切，你的前生，你的未來，你的代價。這一切，都不過是靠這雙祝家巫女的雙眼?！彼噶酥缸约旱奶杧ue。

    “小巧和我一樣，背負著幾百年前的使命。不止是我們，祝家歷代先祖，都有同樣的力量，同樣的宿命，同樣的人生。你想知道如何去救小巧？就我能看到的未來……沒有任何辦法拯救她。這是小巧的宿命，陸離，就像你注定重生，注定與眾多女子糾葛不斷，注定未來家破人亡，注定老無所依一般，這都是無法改變的命運?！?/br>
    陸離身上雞皮疙瘩一陣接過一陣，在祝阿婆那雙近乎發(fā)光的眼睛面前，他感覺自己無所遁形。他討厭命運，討厭大勢，他討厭一切因果注定，人的一生不該像一段程序一樣早在第一段代碼敲出來時它的性質(zhì)便已確定。

    “但是，我看不到的小巧的生機，不代表你看不到。”祝阿婆語焉不詳，“不過需要等到熙兒進來，我才能告訴你們。在此之前，你大概有十分鐘的時間來向我詢問?！?/br>
    陸離深吸一口氣，他看了眼躺在地上艱難呼吸的祝巧，知道自己再急也沒用：“阿婆，我聽朱熙說，可以這么稱呼您？”

    “當(dāng)然可以?！弊０⑵判α诵Γ澳闶俏鮾赫J定的夫婿，也算是我的孫輩。”

    “您知道我的代價嗎？”陸離問出了這個積壓在自己心頭數(shù)年的疑問。

    “陸離，你的代價有兩段，而且都已經(jīng)在償還中了。”祝阿婆豎起兩根干枯的手指，“一則是你自己的代價，顛狂柳絮隨風(fēng)去、輕薄桃花逐水流。你注定被桃花所擾，愛上諸多，恨上諸多，但最終一無所得，所愛之人都會離你而去，當(dāng)初愛有多深，未來便會恨有多切。楚靜怡便是個開端，你想必已經(jīng)深有體會。此種愛而不得的地獄，恐怕對你來說可謂是生不如死?！?/br>
    陸離默然不語，祝阿婆所言不虛，當(dāng)初和靜怡分手的那段日子，是他意志最消沉最灰暗的時光。他無法想象百璃、jiejie、琥珀、嘉寧她們一個個也離他而去的場景，光是觸及這個念頭，心臟就一陣陣抽痛。

    如果這就是他的代價，那還不如讓他去死，死在她們心中最美好的那個地方，而非眾叛親離，舉目無親。

    “第二個代價則來自于安百璃。你將永遠如履薄冰，生活在危險之中，這些危險不會輕易害了你的性命，只會讓你筋疲力盡，讓你看著身邊的人為了你遍體鱗傷，只會讓你感到自己的無力。終你一生，你都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從川海到木蘭，從木蘭到美國，從美國再到南非……你將永遠活在提心吊膽、生死一線中，永遠靠著壓榨你愛的人來茍活，成為她們背上的寄生蟲，將她們的愛意、精力乃至尊嚴消耗殆盡。這個代價為了讓你遭受更多苦難，甚至?xí)屇惚瘸Ｈ烁L命更健康?！?/br>
    陸離嘴唇蠕動。如果真發(fā)展到那一步，陸離這個人還是死了更好吧。

    “陸離，這就是你的代價。你有什么想說的嗎？”祝阿婆問。

    陸離露出一個自嘲的笑：“陸離此人，真是罪業(yè)纏身，罪孽滔天啊?！?/br>
    第22章 死亡的過程

    代價之苦，他已經(jīng)品嘗到了，讓他身邊的姑娘為了他而受傷遠比殺了他更絕望。曾經(jīng)有靜怡，現(xiàn)在又是祝巧，未來又會是誰？如果命運有人格，那她一定是個惡劣且可憎的小女孩，天真無邪地玩弄凡人的一切。

    “……那小巧又是怎么回事？”

    祝阿婆長長嘆出一口氣：“祝家巫女有兩個禁忌，一是內(nèi)心不可有邪念，二是不可生貪戀不加節(jié)制地去使用能力。小巧二者都犯了?！?/br>
    陸離下意識地為祝巧辯解：“不可能，小巧怎么會有邪念？而且她使用能力都是為了我……若不是我……”

    阿婆打斷他：“陸離，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中全是愧疚。但我需要告訴你，小巧在遇到你之前，便已經(jīng)犯下禁忌，她在木蘭與你相遇時，便已經(jīng)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陸離啞口無言，他現(xiàn)在確實心中盡是自責(zé)與歉疚。他感覺自己就如同一個罪孽之源，輕浮地追求她們，又不自知地將痛苦與糾結(jié)交付與她們，偏偏自己還自鳴得意。如果讓他再選擇一次，他重生后不會再去禍害她們。陸離此人，罪惡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