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接下來幾天都在下雨。對常人來說,最磨人的雨不是滂沱大雨,而是一絲一縷抽間而下的細雨,有一搭沒一搭,似是自怨自艾的深閨怨婦,絮絮叨叨地訴苦,讓人琢磨不透這多變的春夏交接之季。對陸離來說,這般絲雨卻安寧得恰到好處。 學校公園的長廊邊積了水,水面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 陸離找了許多天,也未見溫琥珀的身影。最讓他不安的是,活動教室被人仔細打掃過了,滿地的空顏料盒被清走,那展臂長的畫架也不見蹤跡。整個活動教室煥然一新,嶄新得讓陸離陌生。 她真的好像一個幽靈,突然地到來,突然地離去,來時給人無限的期望與想象,走時又偏要讓他悵然若失。一想到溫琥珀獨自一人打掃活動教室,在一片落寞中孤身踏上返鄉(xiāng)的旅程,陸離心里那股郁結感就更重了。 趁著雨還沒落大,陸離向楚靜怡請了半天假,冒冒失失地來到溫琥珀的別墅前。 別墅前的小院子里,還張貼著尋貓啟事:“愛貓走失于坦洋路十字路口,請知情者聯系xxxx,提供有用消息者酬謝,尋得愛貓者重酬!” 那個臉上有雀斑的小女仆正獨自一人掃著門徑上潮濕的樹葉,見到陸離到來,她下意識地雙手背在身后,佝僂著身子,說:“下午好,陸先生?!?/br> “琥珀呢?她在家嗎?”陸離急切地詢問。 “雪莉小姐?”小女仆面露疑惑之色,“她剛出發(fā)?!?/br> 她剛出發(fā)。這四個人讓陸離心頭一顫:“出發(fā)?她要去哪?” 小女仆疑色更重:“雪莉小姐不是六號的機票嗎?她六號出發(fā)回國啊。她沒有告訴您嗎?” 六號?六月六號?陸離頭腦發(fā)脹,隱約想起有人向他提醒過。那今天是幾號?陸離拿出手機,鎖屏界面白色字體的“6月6日”格外刺眼。是今天……溫琥珀是今天離開神州,她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聲?她心里還有沒有他這個朋友?! 小女仆繼續(xù)說:“其實這棟別墅小姐也退租了,我只是留下來最后打掃一次?!蓖俗??這是鐵了心要走嗎?陸離心里那股猶豫在瞬間轉化為懊悔、不甘,種種復雜的情緒在瞬間引爆。 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那金色的倩影,陸離就感覺心臟被割去一塊,他打斷小女仆絮絮叨叨的說明:“她什么時候出門的?” “兩個小時前。” 兩個小時前……那她現在已經到機場了,甚至已經登機了。 小女仆見陸離臉色不太好,又安慰說:“小姐走的時候帶的是一個很大的行李箱,帶了很多衣物和生活用品,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帶這么多衣服,但她一定走得很慢,說不定您現在去還能見到她……對了,我聽小姐說過一次是今天下午三點半的飛機?!?/br> 陸離匆忙道了聲謝,一邊往外跑一邊拿出手機看時間?,F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還有半個小時溫琥珀的航班就要起飛!半個小時! 這個死要臉皮的女人,怎么能這么倔?就不能告訴他一聲嗎?陸離一邊試圖撥打溫琥珀的微信電話,一邊攔住一輛的士:“師傅,去川海機場,多久能到?比較急,下午三點半的飛機?!?/br> 開車的司機眉毛一抬:“現在三點過五分了!再快也要四十多分鐘??!小伙子你改簽吧,這半個小時送不到的!” “師傅,我給您雙倍的錢,您盡可能地加速行嗎?” 司機老師傅搖下車窗:“快上來快上來,不收你雙倍,我走另一條道,盡量給你送過去,快上來!” “謝謝師傅!” 陸離坐上出租車后座,反復撥打了溫琥珀電話,都是無人接聽。以溫琥珀細致的性子,不可能沒看到來電提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故意不接。 陸離腦海里不斷反映著和溫琥珀這半年多相處的點點滴滴,心底只有一個念頭:讓她留下來!男人心中的初戀永遠是那么特殊,她總能讓男人在一瞬間回到懵懂的青少年時期,或謹慎或羞澀,哪怕那份心動只是一廂情愿,他也會無限地去美化那個女子,去感嘆那份感情的美好。 讓溫琥珀留下來。 這個念頭像火一樣燃燒起來,怎么也澆滅不了。 他在微信上發(fā)著消息,讓她不要急著上飛機,用各種說辭試圖挽留溫琥珀。他能看到屏幕頂端一行“對方正在輸入中”,然而卻遲遲沒有回復。 這娘們!陸離忍不出罵出聲,他對這些文人墨客的秉性再清楚不過,骨子里都透著一股別扭勁,包括他自己。所以他最不喜歡和書生打交道。 司機師傅調轉方向盤,駛入一條狹窄的巷道,穿過類似城中村的街區(qū)后,在一群站街女的罵咧聲中又駛入大路。一邊開車,司機還不忘說:“小伙子,這再快也要半個小時,我這已經是最短的直線路程了,你到時候還要取票,還要過安檢,根本來不及了!你改簽吧!我不收你多的錢!” “我要去挽留一個很重要的人!非快不可!” 司機透過車內后視鏡看了看陸離,忽然油門猛踩:“好!快!” 車外陰雨連綿,天空灰蒙蒙一片,一輛老舊的出租車正在車道上飛速行駛著。 * 溫琥珀拖著行李箱,目光落在來往的行人上,出神半晌,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回陸離的消息。點開聊天界面,輸入框里密密麻麻一段小作文,她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將小作文全部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