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流言蜚語呢?！标戨x聳了聳肩，用開玩笑的口吻說。

    “我是人，又不是泥雕木塑?！睖冂暾Z氣中有幾分幽怨，與平時那個高高在上的“溫琥珀”不同，現(xiàn)在的她才終于有了幾分活人的體溫。她也會煩惱，也會委屈，也會有無法應對的事物。說到底，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罷了。

    第25章 體檢報告

    “需要幫忙嗎？琥珀同學？”陸離笑著看著她，終于找回了當初的感覺。他認識的溫琥珀，是他的白月光，她高貴又冷靜，寡言而理智，但這都只是金發(fā)少女的偽裝而已。初生的旭日被植物園里那顆高大的桂花樹切割成兩半，和煦的日光和微寒的冷風交織成團，叫人分不清是溫暖抑或是寒冷。冬天的太陽就是這般復雜，正如女孩的心思。

    “……”溫琥珀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打量面前的少年了。

    “如果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的話，只需要微笑就好了?！蔽⑿κ巧鐣钊f能的表情，如果讓他選一個表情來代表人類社會的話，陸離毫不猶豫會選擇微笑——或真或假、或善或惡。

    溫琥珀瞳孔微動，又來了，陸離就好像會讀心術一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的？他們都說溫琥珀是個高冷的女孩，不茍言笑，眼神冰冷。其實不然，她只是不知道在各種場合要露出哪種表情才算恰當。外交官先生會講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話，這種時候是笑還是揶揄，抑或是去反駁他呢？楚靜怡向她介紹川海一中的歷史時，她應該露出仰慕的表情還是不屑一顧呢？

    最幸福的事是無知，最痛苦的事就是太過了解人世間的本質從而變得猶豫躊躇。

    無論做什么表情都是徒勞，無論做什么反應都改變不了事實，現(xiàn)實與虛無兩種思想在她體內形成了統(tǒng)一。這才是溫琥珀的本質。

    陸離繼續(xù)說：“很多時候只要微笑著不置可否，就能應對生活中很多麻煩了?！彼叩借F網前，伸手抓住鐵絲，冰涼。

    “我不喜歡假裝微笑?！睖冂隂]有同意他的說法，“笑應該是發(fā)自內心的，而不應該用來敷衍他人?！?/br>
    “如果你不露出表情的話，他們就會認為你是一個可以隨意欺負的人?！标戨x松手，“人就是一種動物，看到弱者就是肆無忌憚地撲上去撕咬，等到弱者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后，便又會有早就吃飽了的家伙站出來說要保護弱者、主持正義。他們敢肆意妄為地編排你我的關系，把你當物品一樣看待，不就是以為你我是這座學校最好欺負的人嗎？”

    他指了指自己：“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庇种噶酥笢冂辏骸耙粋€舉目無親的外國轉學生，偏偏又長得這么好看。”

    “難道微笑就有用嗎？”

    “你聽說過唐雎的故事嗎？”陸離說，“秦王要吞并安陵，威脅安陵使者唐雎說，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你們若是不同意易地，就等著被秦國鐵騎踐踏吧?！?/br>
    溫琥珀面露好奇：“唐雎怎么應對？”

    “他說，士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意思是我跟你拼了?！?/br>
    溫琥珀笑出了聲：“這算什么應對？”

    “面露微笑的話，起碼他們能知道你也有喜怒哀樂，也有匹夫一怒的可能性，而不至于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跑到天臺發(fā)愁。”陸離也笑了，“你是想做個唐雎還是安陵君？”

    “真是胡來?！睖冂昕嘈σ宦暎瑐饶靠聪蛱炜?，只見云層疊罩，北風朔朔，川海的冷是那種濕冷，刺破肌膚，深入骨子里的冷，“陸離，你真是個奇怪的人?！?/br>
    良久，溫琥珀說了一句：“那是我的初吻?！?/br>
    我知道。陸離沒有回答。甚至那是你兩輩子的初吻。

    她回過頭，露出了一個分不清是偽裝還是真心的微笑：“拜托你了，杰出代表同學?！?/br>
    *

    下午陸離向楚靜怡請了個假，然后便捎了一份午飯回家。安百璃這個時候才懶洋洋地起床，磨磨唧唧地穿衣服。她在床上扭來扭去：“親愛的陸離，我可以不去嗎？我……我腿酸了……”

    陸離佯裝黑臉：“不行，如果不是為了帶你去醫(yī)院，我也不會同意幫你請假了。昨天都說好了，讓你舒舒服服睡到中午，下午就乖乖跟我去醫(yī)院做檢查?！?/br>
    “哎呀，哪有醫(yī)院體檢在下午的……不是說有些體檢項目要空腹做嗎？我都吃得肚子撐撐的了還怎么做抽血啊?！卑舶倭棺哟┝艘话?，就拉著陸離的手撒嬌，“明天去好不好，明天一定去~”

    陸離是知道安百璃的性子的，能蒙混一天就一天，能動腳指頭解決的事絕不動手指頭。

    “我打電話問過了，下午也可以做體檢。”陸離早有準備。

    安百璃又在床上打滾：“不想去不想去。那個，那個我把鄒雅夢騙過來再一起做一次內個，你能不能不帶我去醫(yī)院?。俊?/br>
    這丫頭為了不去醫(yī)院真是什么離譜借口都找得出來。

    最終陸離還是拉著不情不愿的安百璃坐上了前往醫(yī)院的公車。路上，安百璃像只小動物一樣發(fā)出各種嗚嗚咽咽的怪聲，粘著陸離不斷撒嬌，她是真害怕醫(yī)院。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道太過濃重，充滿了死亡與永別的氣息，這讓她很不舒服。只要蒙住眼睛，那世界就一切安好，這是安百璃的想法。只要不去檢查，那她就沒有疾病，就能繼續(xù)這樣和陸離開開心心過下去，假裝代價不存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