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根暗自佩服官官，竟然連那種細節(jié)都注意到了。

    “食量減少的話，也不太會用到調味料吧?！?/br>
    “就是相反才奇怪呀。調味料少了很多，鹽、糖、醬油、油都是?！?/br>
    “會不會是口味變重了？”

    “惠婆婆口味很清淡的。”

    一股無形的不安掐住了利根的脖子。

    利根在相隔一個月后來到惠家，惠一如既往顯得十分快活。

    “看你氣色不錯，工作也很忙吧？”

    利根隨口附和，若無其事地掃視屋內(nèi)一圈。

    后來官官又說“我覺得惠婆婆家好像在慢慢腐爛”。利根今天來訪的目的，有一半是親眼確認官官的話，現(xiàn)在一看，的確有那種感覺。

    到底是哪里不同，利根也說不上來。只是和三人在一起

    的那些日子比起來，感覺得出有一絲很像腐爛的味道，只不過不是東西腐爛的味道。

    是人，以及其生活本身爛掉的味道。

    仔細觀察，官官所說的“怪怪的地方”便隱約可見。

    首先是打掃不徹底。餐桌上四個角落積了一層灰，屋里也很雜亂。以前收在固定地方的小東西、傳單、面紙盒等，都四處散落。

    “惠婆婆，我就知道我一不在你就會亂放東西?！?/br>
    利根故意開玩笑，惠也配合他。

    “什么話?。恳粋€人住，無論男女多少都會有點邋遢啊，又不用在意別人?！?/br>
    “如果惠婆婆不介意，那我還是回來住這里……”

    “你是說你要每天從這里到香津的鐵工所去上班嗎？你現(xiàn)在的工作就已經(jīng)早出晚歸了吧。算了吧?！?/br>
    “那我不搬回來，可是你要告訴我?！?/br>
    “告訴你什么？”

    “你都有吃飽嗎？”

    只見惠的臉一垮，立刻轉身背向利根。

    “惠婆婆就是這樣，只要遇到對自己不利的問題就別過頭去?！?/br>
    “別說得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br>
    “那我要怎么說你才肯老實回答我？我和官官都很擔心?！?/br>
    “擔心是我的事，輪不到你們來擔心我?！?/br>
    見她說起話來還是一樣盛氣凌人，利根稍微放心了些。

    “那我不擔心，可是你要老實告訴我?！?/br>
    “跩什……”

    “我和官官遇到困難的時候，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只有惠婆婆不肯說，也太不公平了吧？”

    “……

    你們要尊重老人家的威嚴。”

    惠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會讓步，繼續(xù)追問反而只會讓她把嘴巴閉得更緊，利根便不再追究了。

    然后趁惠離開起居室的時候，他伸手去翻五斗柜。同住時，利根就知道惠把銀行存折收在那里。

    惠婆婆，原諒我。

    利根在內(nèi)心暗自合十著打開了存折。

    果不其然，存折的余額不到五位數(shù)了。六千七百二十五元，這就是惠的全部財產(chǎn)。這個月還沒有扣款，要是再扣掉水電費，余額會再減半。

    存款終于見底了。廚余的量之所以減少，是削減了伙食費。調味料之所以少得很快，是以重口味來彌補少量食物。

    以前，利根曾聽惠親口說，她雖擁有護理師執(zhí)照，繳納保險費的年數(shù)卻不滿規(guī)定的二十五年，因此無法請領老年基礎年金。所以無業(yè)的惠除了靠存款過活，別無他法。

    而當存款用盡，便束手無策了。

    開什么玩笑？！

    利根匆匆出門。目的地是最近的超低價超市。自己雖然也只是勉強度日，但總比現(xiàn)在的惠好一些。錢包里有多少錢全部拿來買食材放在惠家。自己回公寓以后，隨便煮個家里有的袋裝泡面就行了。

    “突然跑出去，去哪兒啦？”

    門口傳來惠的聲音。

    “買東西啊，買東西！”

    利根扯著嗓門說。不這樣，只怕話說到一半就會哽咽。

    一看到利根買來的大量食材，惠的臉上混雜著不快與安心。

    “這么多，兩個

    人怎么吃得完？你是要分給官官家嗎？”

    “抱歉。太久沒買了，沒把握好分量。”

    趁著做簡單晚飯的時候，利根查看了調味料剩余的分量。這些果然也和官官說的一樣。一字排開的調味料每一個都很少。冰箱里沒有食材，米卻不斷變少，可見正如利根所想，他害怕的事正在發(fā)生。

    只靠少許配菜根本不夠，就在白飯上撒各種調味料配飯吃。電費也必須節(jié)省，所以只開餐桌上那盞燈，一個人吃著單調的晚飯——光是想象這幅情景，利根心中便覺寒風陣陣。

    “我吃飽了。不好意思，我明天也要早起，先回去了。”

    利根意思意思只吃一碗，便匆匆離開了。及早離開，一來是為了今天做好的飯菜可以讓惠吃久一點，再者也是為了和小弟交換情報。

    利根敲敲門，低聲一叫，官官立刻就開了門。官官往惠家看了一眼，便趕緊把利根拉進家中。

    “我去看過了。”

    “我沒說錯吧？”

    “比我預料的還糟。我盡量多買了一些食材，可是……抱歉，我現(xiàn)在手頭也很緊。”

    這句話才說完，后面便傳來久仁子的聲音。

    “怎么啦？有客人嗎？”

    官官一臉過意不去地搖頭。

    “我也是。我mama黏得好緊，明明住得這么近，要去看看卻不容易。那個……也不能多做飯菜分給惠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