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近承乾宮，朱由檢便覺有異香，似從空中傳到地面。

    環(huán)顧四周，并無散發(fā)特別香味的花草。

    心中頗覺奇異。

    憶起《燼宮遺錄》中的記載“田貴妃所居，空中常有異香若蘅蕪，襲而不散”，竟然是寫實(shí)。

    田貴妃聞報(bào)，已在兩個(gè)宮女的陪伴下，迎了出來。

    朱由檢抬眼望去，只見她身形纖裊如柳，面容清艷無倫。

    裙煙衫耀，真若神仙妃子。

    本以為周皇后已經(jīng)算得上美麗了，眼前看來田貴妃還似乎更勝一籌。

    或許兩人還是各有千秋。

    周皇后是端莊之美，田貴妃則是纖巧之美。

    就如紅樓中的寶釵和黛玉。

    只是田貴妃的住處有蘅蕪之香，卻反與《紅樓夢(mèng)》中寶釵住處蘅蕪院對(duì)應(yīng)。

    田貴妃還有盛夏不汗的記載，又與冷香暗合。

    莫非紅樓所述就有明末宮廷的成分在內(nèi)，只是加以組合變換，惑人眼目。

    朱由檢正沉浸在對(duì)《紅樓夢(mèng)》起源的聯(lián)想中時(shí)。

    卻聽到一聲微含怨嗔的清脆話語響起：

    “陛下，有多久沒來臣妾這里了？”

    朱由檢從遐想中回過神來，略帶尷尬地回應(yīng)。

    “三個(gè)月？不！可能是四個(gè)月了！”他有些慌張地答道。

    “陛下真是忙于國事，五個(gè)月沒來了！”田貴妃說出這句話時(shí)，眼眶微濕，淚珠盈盈欲下。

    嘴唇緊抿，似乎在竭力抑制委屈之情。

    讓人見了，不由生出憐惜之感。

    朱由檢心中也頓生不忍，想說幾句好話安慰。

    但想到自己現(xiàn)在是皇帝的身份，還須莊重矜持。

    連忙克制住。

    “有這么久么？”語氣緩弱，雖然是一句反問，還是聽得出朱由檢話音中充滿抱歉愧疚之意。

    “陛下既來了，妾正好新習(xí)一首笛曲，以配陛下《崆峒引》琴曲。陛下可愿與妾合奏？”

    田貴妃顯然不愿意過度沉浸在傷感埋怨的情緒之中，聽出皇帝語氣中的歉意，便見好就收，非常果斷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如此爽截明快，讓朱由檢不僅對(duì)她容貌贊嘆，對(duì)她的性情也生出幾分欣賞。

    他檢索了一下崇禎皇帝的回憶。

    確實(shí)，崇禎曾經(jīng)自創(chuàng)過五首琴曲，分別是《崆峒引》、《敲爻歌》、《據(jù)梧吟》、《參同契》、《爛柯游》。

    他又不由思緒萬千起來。

    說起來，如果不做皇帝，歷史上的崇禎朱由檢也可算得上各方面全能的才子。

    音樂、文章、書法、射箭各方面才能都很杰出。

    基因優(yōu)秀再加上好讀書，愛學(xué)習(xí)。

    人又英俊。

    又有很強(qiáng)的自制力，品格端方。

    當(dāng)真是人中龍鳳。

    即便拋開皇帝的身份，周皇后、田貴妃乃至一些宮女對(duì)崇禎皇帝也是真心愛慕。

    歷史上紫禁城破后，還有魏宮女為首百多個(gè)宮女跳河，費(fèi)宮女殺寇。

    流落宮外的宮女的回憶中對(duì)崇禎的品格才華也是贊不絕口。

    一想又想遠(yuǎn)了。

    朱由檢連忙收斂思緒：

    “自然愿意。久未聆聽愛妃笛曲，朕正思念得緊?！?/br>
    他說著，就大步朝宮內(nèi)走去。

    這彈琴和騎馬一樣，既然是崇禎會(huì)的技能。

    現(xiàn)在的朱由檢只要略加回憶一下，恢復(fù)技能并不困難。

    不多時(shí)承乾宮里就想起了悅耳悠揚(yáng)的琴笛合奏之音。

    琴聲如清流叩磬，笛聲如黃鸝鳴囀，交相應(yīng)和，讓人如同置身于山林之中，胸中塵俗之念洗滌一空。

    一些承乾宮外料理雜務(wù)的太監(jiān)宮女，也忍不住停頓腳步，傾聽樂聲。

    合奏畢。

    田妃提議：

    “陛下不來，妾也無心去他處，悶得慌。今日不如與陛下去射場(chǎng)騎馬射箭一番？”

    崇禎笑道：

    “愛妃騎術(shù)高明，箭術(shù)也不錯(cuò)，若力氣再大一些，倒可以做女將軍?！?/br>
    田妃嘆了口氣，幽幽道：

    “陛下說笑了，莫說女將軍，我等女子便是要不為籠中鳥也不可得。”

    崇禎見田妃有些傷感，連忙安慰:

    “愛妃豈不聞蜀地女將軍秦良玉，我大明女子亦可為女將軍?！?/br>
    田貴妃眼中露出神往之情，良久才惆悵道：

    “秦將軍是土司，才得如此。若如臣妾，這一輩子便也只能困在這宮內(nèi)度過了?！?/br>
    朱由檢一皺眉，忽然道：

    “愛妃要出宮不難，不久朕要出京視察，愛妃陪朕同去便是?！?/br>
    田貴妃眼中一亮，道：

    “陛下當(dāng)真?！?/br>
    “自然當(dāng)真，只是或許有些危險(xiǎn)?！?/br>
    “陛下若是不怕危險(xiǎn)，妾又有何懼？”

    說到這里，田貴妃眼神忽又暗淡下來：

    “陛下縱然有這心思，群臣也必定不讓陛下去。至于妾伴行，群臣更不會(huì)容許了?！?/br>
    朱由檢想了一下。

    帶田貴妃去，確實(shí)有許多難處。

    群臣議論，他倒是不怕。

    這本來就是他要想辦法解決的問題。

    只是海途顛簸，對(duì)一個(gè)弱女子來說，也未必能承受的住。

    于是笑道：

    “愛妃說的也是，那你就不必去了。不過愛妃放心，等朕再辦完幾件事，這朝政未必就是那群腐儒能一手把持。

    “朕一定會(huì)讓大明女子也能建功立業(yè)。愛妃靈巧多智，將來有的是施展才能的機(jī)會(huì)，做大明女子的表率”

    兩人正說著。

    忽然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

    朱由檢抬頭一看，只見太監(jiān)王之心，急匆匆進(jìn)來。

    跪下稟告道：

    “陛下，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王世德回來了！”

    “回來了？”朱由檢心一跳，頓時(shí)激動(dòng)地站了起來。

    “走，去見他?！?/br>
    田貴妃在旁幽幽嘆了口氣，卻也不阻攔。

    皇帝還是這個(gè)脾氣，在國事上一刻都不肯耽擱。

    朱由檢剛走出兩步。

    忽然想到王世德奔波千里，需要休息一下。

    他帶回來的人風(fēng)塵仆仆，應(yīng)該也需要沐浴修整。

    便停住腳步，對(duì)王之心說道：

    “叫王世德先把帶回來的人安頓好，好吃好喝招待。明日再領(lǐng)他們到文華殿來見朕?！?/br>
    王之心領(lǐng)命而去。

    朱由檢回過頭。

    只見田貴妃眸子里還帶著些許幽怨。

    朱由檢微微一笑道：貴妃，朕今天哪兒都不去了，就陪你了”

    說著上前，拉住田貴妃的手：“走，去射場(chǎng)，朕要欣賞貴妃的騎術(shù)?！?/br>
    田貴妃嘴角微微上翹，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