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與靠坐在床頭，看她抽了一整夜的煙。

    旁邊的沈則騫睡醒，抬眼有些茫然，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看了眼頭頂?shù)奶旎ò濉?/br>
    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還活著。

    窸窸窣窣的聲音，引起了周與的注意。他扭頭看一眼，貼心告知：“沒死?！?/br>
    沈則騫輕輕抬了下眼，沒有說話。

    “你姐來了?！敝芘c指了一下陽臺那邊。

    沈則騫視線穿過陽臺的玻璃，注意到她腳邊堆起的煙頭，“她抽了多久？”

    “一整夜。”

    沈則騫想要下床，做點什么。剛動一下，又迅速坐了回去了。

    因為陽臺上的人動了一下，沈雀大概是坐累了，換了個腳橫在腿上。

    沈則騫龜縮的躺進(jìn)被窩里，“你去看看她?！?/br>
    他支使周與。

    周與沒動，“讓她靜一靜?！?/br>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沈雀自己站了起來，叉著腰，長舒幾口氣，轉(zhuǎn)身進(jìn)來。

    陽臺門拉開，淡淡的煙味順著風(fēng)飄進(jìn)來。

    周與稍稍坐起來，頗為尋常的問她：“早上想吃什么？”

    沈雀拿出手機看了眼，已經(jīng)早上七點多。

    “我去買?！彼D(zhuǎn)身將陽臺門拉上，往回走的時候，察覺到沈則騫已經(jīng)醒了。

    她在陽臺邊頓住腳步，思緒轉(zhuǎn)了幾秒，非常尋常的問他：“小騫想吃什么？”

    沈則騫不太敢面對她，捏著被子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她。

    周與替他接話，“他肺部有感染，醫(yī)生要他吃清淡點。”

    沈雀盯著沈則騫弓起的后背，嘆了口氣，提步往外走。

    “沈雀?！敝芘c叫住她。

    沈雀回頭。

    “慢點?！?/br>
    沈雀退回來，將車鑰匙拿出來，放在床頭，“我走路，樓下有早餐店?！?/br>
    沈雀出去，周與的手機里收到了她的微信〔周先生，我決定留在桐城。〕

    她說“決定”。

    周與花了幾秒消化她的決定，才回消息〔你想清楚了？〕

    沈雀回復(fù)得快〔想清楚了?！?/br>
    周與視線從手機上挪開，扭頭看著旁邊病床上的人。

    沈則騫被他盯得有點煩躁，“干什么？！你也想教訓(xùn)我？！”

    “沒有?！敝芘c將自己手機扔過去，“你姐說，要留在桐城?！?/br>
    沈則騫捏著手機，將手機上的字看了一遍，怔愣許久。

    “是因為我。”他垂著頭，有點喪氣。

    周與攤攤手：“總不能是因為我?！?/br>
    “我不需要?！鄙騽t騫將手機扔回去，“你讓她不要管我?！?/br>
    “你應(yīng)該比我了解她，她的決定估計不會那么容易改變?！敝芘c捏著手機沈雀回消息〔為此抽一整晚煙？〕

    沈雀看到消息的時候，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回復(fù)〔你怎么知道一整晚？〕

    周與顧左右而言他〔我想吃面?！?/br>
    沈雀回了個ok。

    從電梯里出來，沈雀碰到了楊舒蘊，她拎著個保溫桶立在大廳里。她左右轉(zhuǎn)悠，猶豫不決。

    “媽?！鄙蛉笇⑹謾C插進(jìn)口袋，張口喊她一聲。

    楊舒蘊愣了一下，回頭看到她，拎著個大大的保溫桶遞過去，“煮了點粥，”

    沈雀垂眸：“你煮的？”

    她明知楊舒蘊不會做飯。

    “不是，是你爸煮的?！睏钍嫣N兩個手拎著保溫桶，眼神躲閃。

    兩人僵持在電梯門口，后面的人涌了出來，撞了一下楊舒蘊，沈雀伸手扶住，“小心點。”

    “欸?！睏钍嫣N站穩(wěn)后，將保溫桶交給沈雀，“你拿上去吧，我…我就不…上去了。小騫…估計也不想見我?！?/br>
    她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

    沈雀受不了她這點，也不會安慰人，轉(zhuǎn)而問她：“實驗室忙完了？”

    醫(yī)院里人潮洶涌，沈雀將人拉到旁邊一點，“別站在路中間，這邊說，沈教授呢？”

    “在家。”楊舒蘊眼下青黑，臉色也比昨天更加沒有精神。她長長嘆了口氣，“一回家，就坐在客廳里發(fā)呆，一坐坐一晚上。早上起來熬了一鍋粥，叫我送過來?！?/br>
    沈雀皺眉。

    楊舒蘊捏了一下衣角，“他心里接受不了?！?/br>
    他總認(rèn)為自己是對的，站在制高點指責(zé)別人?，F(xiàn)在親生兒子以命相博，告訴他：你是錯的，你的教育是深淵。

    他如何能接受？

    他不僅無法接受自己的錯。

    他還無法接受兒子的選擇。

    可是，一切的一切，又告訴他，他真的錯了。

    他只能獨自躲起來。

    楊舒蘊站在醫(yī)院白色的墻體前面，告知沈雀：“這次多虧了小周，你替我謝謝他?！?/br>
    沈雀：“你們的人情，你們自己還?！?/br>
    “你們不是……？”楊舒蘊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又擔(dān)心沈雀不高興，憋住了。

    沈雀沒有隱瞞，“是?！?/br>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才剛開始?！?/br>
    楊舒蘊“哦”了一聲，沒有多問。

    這么多年的相處，他們之間更多的是陌生感。

    說到一半，梁青拎著一大袋早餐從外面進(jìn)來，看到楊舒蘊的時候，立刻定住腳步，往外面退了幾步，躲著點她。

    沈雀視線余暉看到她，快速結(jié)束和楊舒蘊的對話，“小騫這邊，我會好好溝通。我的意思是，等我跟他說好，再給你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