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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年，季睿是在宮里過的。

    鎮(zhèn)國公府一向熱鬧，倒是這皇宮的人，明明也有一大家子，卻是孤家寡人。

    季睿和明熙帝在福春宮，守著鍋爐子，吃了一頓暖和的牛rou羊rou火鍋，吃完散了會步，明熙帝就有些撐不住困意了。

    季睿眼神微閃，又扶著明熙帝回去休息了，等床上的人呼吸平穩(wěn)，季睿低頭看了看，過了會兒才跟著躺下。

    元宵燈會這天，明熙帝不情不愿地宣布，“朕也好多年沒去看看了?！?/br>
    也就是說，朕可以跟你一起去欣賞一下花燈。

    季睿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盯著他，然后扭開頭偷笑，在明熙帝要惱羞成怒前，他趕緊感恩戴德道：“謝謝皇上，謝謝舅舅，真是小的無上的榮幸啊。”

    明熙帝：“......”

    盛京城舉辦元宵燈會這天晚上是沒有宵禁的，街上很熱鬧，百姓們也都洋溢著開心。還有不少小年輕借此機會傳遞心意。

    明熙帝微服出巡，季睿為了不引人注意也戴了一頂假發(fā)，還被明熙帝呵呵了一聲。

    兩人一路逛，季睿邊逛邊吃，還收到不少大膽小姑娘拋來的花花、帕子、香囊，他朝明熙帝得意地挑了挑眉。

    明熙帝：“你也成家的年紀了，朕——”

    “舅舅你別嚇我，我晚上要做噩夢了?！奔绢Ｚs緊把這些小姑娘心意塞給小全子，一臉怕怕。

    明熙帝：“......”

    成個親搞得像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哪怕沒和季睿正兒八經聊過，明熙帝又不傻，自然看出來，這小混蛋還沒玩夠，根本不想成家。

    要是按明熙帝的脾氣，管你想不想，朕直接賜婚，壓著你成親。

    不過現(xiàn)在嘛——

    算了算了，這些cao心事留給鎮(zhèn)國公府慢慢解決。

    反正，朕就算cao心，小混蛋也肯定不聽。

    兩人走著走著，來到城墻邊，季睿就說上去看看，明熙帝沒看對，守城的將士看有人過來剛要過來，王明盛就先一步過去，從袖子掏出什么給人一瞧，那將士神色一驚。

    剛要下跪行禮，明熙帝就抬手，“免了，不要驚動別人?！?/br>
    晚上還是有些冷的，登上城墻，風也大了，刮臉。

    王明盛趕緊拿來厚披風給兩人搭上，明熙帝看了看城內繁華景象，又轉身看向城外，城外也有一條布置了花燈的長路，一直延伸向遠方。

    季睿站在他旁邊，也跟著眺望遠方。

    “朕第一次逛元宵花燈會，還是跟你娘親一起，那時候朕也只有五歲?！闭f起這些往事，明熙帝表情也染上一抹懷念。

    “聽宮人說好看，朕就鬧著阿姐出來看?！?/br>
    季睿心說，小孩子嘛，愛熱鬧。

    “結果那晚上就遇上刺客，阿姐護著朕，受了重傷?！泵魑醯壅f。

    季睿：“......”

    “差一點。”明熙帝說：“遇上了鎮(zhèn)國公府的大公子，也就是你大伯，才算逃過一劫?！?/br>
    “你大伯也是帶著你爹出來看花燈的。你爹——”明熙帝忽然冷呵一聲，“看見了阿姐，偷偷跟著，差點走丟，還是你大伯及時找過來。”

    “你爹就是個跟屁蟲?！?/br>
    季睿：“......”

    還是第一次聽舅舅說起往事呢。

    不過很明顯，舅舅從一開始就看老爹不順眼。

    說起來老爹跟舅舅同歲，那時候也才五歲.....公主娘親十歲，姐弟戀呢。不過五歲您就知道喜歡漂亮小jiejie了嗎？

    真早熟。

    明熙帝表情有些不爽，“季定邦怎么看，怎么不配我阿姐。”

    季睿：“......”

    季睿還沒小小聲抗議，明熙帝就扭過頭來，盯著他臉仔細瞧了半晌，“還好，你長得像阿姐?！?/br>
    不然，你想臭美都沒機會。

    季睿：“......”

    “嘖，不過季定邦再差，也比阿姐第一個夫婿好點，那個病秧子，嘖，沒用?！?/br>
    季睿：“?。?！”

    什么，我怎么沒聽說我公主娘親二嫁的？

    老爹，小看了您的純情啊。

    沒想到能堅持這么久。

    被季睿微微瞪圓的眼睛逗笑了，明熙帝嘴角一揚，“朕的阿姐，大盛朝的長公主，也是別人敢隨便議論的？”

    季睿：“......”

    好嘛，難怪人家都沒聽說過。

    剛說完這么幾句，明熙帝又轉頭看向遠方，沉默下來，季睿嘴巴張了張，最后還是安靜地陪在一旁。

    “海晏河清，國泰民安?！边^了好一會兒，明熙帝忽然說。

    季睿扭頭。

    明熙帝：“這是你娘的愿望?！?/br>
    阿姐最常對他說一句話，阿榮，辛苦了。

    “舅舅?！奔绢：鋈怀雎暫八诿魑醯坜D頭看來時，季睿笑著說：“您也辛苦了。”

    明熙帝神色一怔。

    季睿這一句辛苦是真心實意的。

    對于表哥們來說，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對后妃們來說，也不是一個好夫君。但對天下百姓，對大盛朝，他真的盡力了。

    人無完人，皇帝更是。

    換個人來，不一定做得比舅舅好。

    明熙帝也忽然笑了一下，他一手背負在身后，一手放在墻邊，目光悠遠，好似在看更遠更遠的地方。

    他低聲說了句話，季睿聽得一怔，隨即也跟著笑了。

    ....

    元宵燈會后，明熙帝的身體就越來越差。

    終于。

    在過了季睿二十歲生辰后，在一個很尋常的日子，明熙帝又暈倒了。

    這次不是短暫昏迷，躺在床上暈了一天，明熙帝才在太醫(yī)和白老爹等人的救治下悠悠轉醒。

    季睿，太子，淑妃，賢妃還有八皇子都在場。

    白老爹見人醒了，沖季睿微微搖頭，季睿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看著床上臉色突然變好的明熙帝，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

    明熙帝把太醫(yī)和宮人都叫了出去，留下太子和季睿。

    淑妃倒是沒意見，賢妃抿了抿嘴角，最后也跟著眾人一起出去了。

    季睿站在一旁緊閉嘴唇，眼眶發(fā)酸，鼻子也一樣，聽著舅舅最后叮囑了太子幾句，鄭重其事，莊嚴而肅穆。

    太子聽完，“父皇您放心，兒臣記住了。”

    明熙帝看著這個跟他很像的兒子，擺擺手，“朕是放心的，你沒讓朕失望?！?/br>
    太子神色一怔，安靜地垂下眼皮。

    “你先出去吧，朕跟福寧說兩句?！?/br>
    太子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才起身出去了，季睿忍著酸意走到床邊坐下，明熙帝笑：“你從小就愛哭鼻子，什么不學，學你爹愛哭?！?/br>
    季睿：“....舅舅你知道啊?！?/br>
    “你爹什么德性，我當然知道?！?/br>
    “行了，朕對你沒什么好交代的，少惹事就成。”明熙帝氣息忽然變得急促，“朕還給你留了一道圣旨，還有一些小東西，你自己要是不喜歡在盛京城待著，去別的地方生活也行?！?/br>
    說著，明熙帝的聲音就變弱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季睿，眼神逐漸變得模糊。

    “懂事點，別讓朕去了下面還cao心?！?/br>
    季睿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滾落出來，抓著明熙帝的手，“舅舅您放心?！?/br>
    明熙帝嘴角淺淺動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沒多久，一道尖銳的聲音就傳遍整個皇宮，再一道道傳遍盛京城。

    皇上駕崩了。

    屬于明熙帝的時代結束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盛京城裹上一層素白色,有種重新回到冬日，大雪紛飛時候的錯覺。國不可一日無君，在眾臣的呼擁下,七皇子登基了。

    新皇登基,號天佑，等今年結束，明年就正式是天佑元年了。

    在新舊交替的時候，一日，天還灰麻麻亮，沒人注意到一行人行跡匆忙地離開了盛京城。

    幾匹快馬護著中間一匹馬，在奔馳了一段時間，突然停在了山腳下。

    一人手指放在嘴邊發(fā)出尖銳短促哨音,連續(xù)幾聲,很快四處就有動靜響起，早早等候在這的十幾人馬一個接一個冒頭。

    這些人一看就是草原人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