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季睿在一次去春和宮找淑妃時，無意間聽到貼身近侍太監(jiān)跟淑妃說：“...長喜宮外都能聽到哭聲....半夜有人抬著......內(nèi)務(wù)府總管陳太監(jiān)都借口不見長喜宮的人，得了皇后懿旨不用給長喜宮送.....”

    看到季睿來了，淑妃手一抬，那近侍太監(jiān)立刻閉了嘴。

    季睿也不關(guān)心那邊的話題，見他好似沒聽見，淑妃就讓近侍太監(jiān)先退下，淑妃自認(rèn)不是個好人，但也不至于故意說些腌臟事兒污了小東西耳朵。

    后宮本來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哪怕是半個主子也要時刻防著陰私手段，一不小心就被害了性命，而奴才更是這皇宮最不值錢的東西。

    淑妃敢說，每天在這宮里，看得見看不見，都有數(shù)十條人命消無聲息地逝去。

    可怕嗎？

    剛進(jìn)宮的頭幾年，淑妃也覺得這深宮跟張著嘴巴吃人的魔窟似的，讓她活得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

    她是家里小女兒，從小被父母捧在掌心，雖說是名門貴女，但她娘家家風(fēng)清貴，不似那種藏污納垢的勛貴望族之家?？梢哉f，她是在一個很不錯的環(huán)境長大的。

    那時候淑妃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進(jìn)宮成為四妃之一。誰想陰差陽錯地，她被劃入待選秀女，進(jìn)宮后被明熙帝挑中，和賢妃同一年成了明熙帝后妃。

    還是秀女時，淑妃就見識過這深宮的可怕。

    待成了后妃，一步步升上四妃之一，僅次于皇后和貴妃之下，所走的路哪一步不是淑妃握緊拳頭咬著牙撐過來的。

    而經(jīng)歷過最親近的人背叛之后，淑妃本就被這深宮日子磨得半硬的心徹底冷硬下來了。

    這宮里，誰都不可信，奴才最是不可信。

    季婉比她和賢妃要早入宮，皇上登基那年，她一入宮就封為貴妃，風(fēng)頭無兩，哪怕是元后都要避其鋒芒。

    淑妃入宮時，位份低，但比起同期秀女已經(jīng)算不錯的了，自然而然地，和賢妃一起成了季婉刁難的對象。

    可以說，入宮的女人，季婉都看不順眼，只是誰要是被皇上多看重一眼，誰就會被季婉特別針對。

    那時候，淑妃沒少在季婉手上吃虧。

    不過那時候季婉折磨人的手段也簡單得很，也就是嘴上皮子損兩句，真氣狠了就讓你跪著，跪上幾個時辰讓你丟丟臉，膝蓋烏青，消了氣再讓你起來。有時候轉(zhuǎn)過頭還會把罰跪的人都給忘了，白白讓人家多跪了幾個時辰，心里可是恨毒了她。

    那時淑妃就覺得她蠢。

    把人都給得罪狠了，卻不下狠手讓對手徹底翻不了身。轉(zhuǎn)頭就跟明熙帝拈酸吃醋去了，一顆心都撲在明熙帝身上。

    居然敢把一顆心給皇帝，該說她膽子大呢還是蠢呢。

    雖說當(dāng)今皇上確實很容易讓女子動心，淑妃也不否認(rèn)，自己剛?cè)雽m那兩年，也迷戀過皇上，但迷戀很正常啊，皇上俊美不凡尊貴霸氣，不看其他，簡直就是閨中女子夢寐以求的夫君。

    可淑妃從不敢讓自己喜愛他。

    迷戀，帶著點欣賞美的游刃有余，可以隨時收回去，喜愛這東西就難多了，還會蒙蔽心智，做錯選擇。

    她成了后妃那一天起就告誡過自己，至少這顆心要好好留著。

    雖說如此，淑妃心底深處也曾羨慕過季婉，羨慕她敢放肆地活，天真地活，哪怕蠢了點，可在這宮里是獨一份的。

    鎮(zhèn)國公府如果能一直支撐她這樣活著的話，那她這輩子也算值了。

    當(dāng)時想著，季婉也許會有看清那一天，可誰想，她是越活越蠢，以前蠢卻還讓人覺得有些天真直率，現(xiàn)在卻是像極了被這深宮巨獸一點點拖入口中嚼爛后，只剩下丑陋的蠢了，面目全非。

    瘋了？

    要真瘋了倒還好了，幸運(yùn)的話，還不用親眼看著自己家族是怎么一步步走向滅亡的。

    還是被曾經(jīng)自己深愛過的夫君親手摧毀的。

    “淑妃娘娘，你怎么又走神了？”眼前一只小手晃了晃，淑妃這才回神，收起眼底微凝的思緒，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小東西。

    季睿嘴角還沾著糕點碎沫，“您有沒有聽我剛才說的話?。俊?/br>
    “什么？”淑妃下意識問道。

    剛才聽小東西提到皇子所的小九皇子，忽然想到季婉，于是思緒就飄得有點遠(yuǎn)了。

    季睿卻忽地湊近了一點，睜著大眼睛，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她：“淑妃娘娘您這兩天沒休息好嘛？”

    “....是有點?！笔珏F(xiàn)在還覺得隱隱有些頭暈?zāi)X脹，這兩晚老是么夢見往事，弄得她心情也不太好。

    “難怪，娘娘眼底黑黑的東西都快掉到下巴了?！奔绢Ｊ种父艨拯c了點淑妃眼皮下面。

    什么？

    淑妃大驚失色，趕緊讓人把鏡子拿過來。

    “本宮臉色這么難...”淑妃手持鏡子，仔仔細(xì)細(xì)一瞧，然后沒好氣地乜了小東西一眼，“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就一點點，而且本宮上了妝，根本看不出來?！?/br>
    嚇?biāo)辣緦m了，還以為臉色真差得跟鬼一樣了。

    季睿搖搖頭，那小眼神看得淑妃更沒好氣了，“你想說什么就說?！?/br>
    季睿：不好吧，說了您要不高興了。

    看懂他眼神，淑妃嘴角一抽，“.....不說拉倒。”

    “其實....”季睿根本藏不住話，小屁股往旁邊挪了一點，這才支支吾吾地說：“娘娘您最近皮膚都不光滑了，一點不亮，哎，你是不是煩惱太多了?。俊?/br>
    “太醫(yī)說了，好心情才能養(yǎng)出好皮膚，你看我，”季睿小手戳著臉蛋，臭美道：“多嫩多滑多q彈啊?！?/br>
    淑妃：“......”

    季睿見她臉色，一下子跳下軟塌，“說好不生氣的?！?/br>
    淑妃咬著牙，“本宮可沒說！”

    “淑妃娘娘再見，明兒我再來找你玩?！边@時，給他打包小食的嬤嬤剛好拿著東西回來了，季睿眼神好，從嬤嬤手上拿過來，遞給小全子就跑。

    “娘娘你記得好好睡覺啊，不然，”等季睿人跑出去老遠(yuǎn)了，才說出后半句話。

    “你就不美了啊?！?/br>
    淑妃氣急，“嬤嬤，給本宮把東西都搶回來，不給他吃！”

    可惜，季睿早就帶著小全子小祿子跑遠(yuǎn)了。

    “小混蛋，在本宮這又吃又拿的，還說本宮壞話。”淑妃氣哼哼道，哼完又拿起鏡子，瞧了半晌，發(fā)現(xiàn)還真向小混蛋說的那樣。

    皮膚黯淡無光澤，仔細(xì)瞧，淑妃竟然還在眼角看出一絲淺淺的皺紋痕跡。

    淑妃：“！?。　?/br>
    “快，快給本宮凈面，然后把那瓶綠色美容泥拿出來給本宮敷上！”

    都怪夢里那賤奴，害本宮差點長皺紋，可恨。

    本宮才不會讓你得逞！

    而這頭，跑出春和宮，季睿從淑妃那打包了美味小食，徑直去往皇子所。

    他最近有了好玩的事。

    小九，真的好好玩哦。

    第八十七章

    季睿如今隔三差五往皇子所跑,嘴上說的很冠冕堂皇。

    “小九年紀(jì)那么小就一個崽住在皇子所，我這個當(dāng)表哥的當(dāng)然要多去看看了。”

    季睿背著小手，很有好哥哥的派頭,“別的不說,陪著小九玩一玩，我還是能做到的。”

    小全子和小祿子：“......”最好是您說的這樣。

    陪小九皇子玩，而不是玩小九皇子。

    可憐呆懵的小九皇子，攤上他們小郡王這樣的親表哥，真的.....

    “哇，小九好厲害，再來一個?！奔绢９恼?，讓一旁的小太監(jiān)給特制的‘釣魚竿’掛上新的糕點,季睿站在石桌上,手中線頭拴著香噴噴的糕點，在小九皇子跟前晃來晃去。

    只見小九皇子盯死了晃動的糕點，平時移動呆緩的眼珠子都顯得靈活不少,終于，小九皇子張大小嘴朝糕點撲過去。

    噔兒！

    糕點擦著小九皇子嘴角過去了。

    小九皇子舔舔嘴角,眼珠子依舊黏在糕點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突然他又朝糕點撲上去,可糕點再次溜走。

    幾次三番,口水終于含不住了,從小九皇子嘴角流了下來。

    而小全子一臉糟心地看向自家小郡王,小郡王在哈哈大笑,“小九你口水都流下來了，這么想吃嗎？想吃你要努力啊,差一點點了，加油，小九好棒?！?/br>
    小九皇子根本不知道表哥在笑什么，眼里只有糕點，專注的樣子，倒是比平時呆滯的模樣多了幾分生動。

    要是離近一點仔細(xì)看，就能發(fā)現(xiàn)呆呆的小九皇子眼底那一抹執(zhí)拗。

    季睿眼神一閃，嘴角笑得更開了，“小九啊，你別光盯著不動啊，糕點都要涼了哦，天都要黑了哦，你還行不行了?！?/br>
    小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隨著糕點來回轉(zhuǎn)動好幾下，突然，眸光一動。

    小九捕食，嗷嗚！

    糕點被他成功一口叼住，小九咬著就不松口，等糕點成功吃進(jìn)肚子了，他才抬起眼睛，看著季睿。

    明明還是有點呆，季睿手一伸，摸摸他的頭發(fā)，“小九真厲害?！?/br>
    得到夸獎，小九皇子就垂下眼皮，似乎心滿意足了一般，沒一會兒他又抬眼看著季睿。

    季睿：“別急別急，下一塊糕點馬上就準(zhǔn)備好了。這次可是我最喜愛的奶茶糕，淑妃娘娘宮中最美味的小食之一，小九，你可要加油了，把這塊糕點成功吃到嘴里哦?！?/br>
    小九皇子緩慢地眨了眨眼皮，卷長的睫毛更添了幾分呆懵感。

    在小全子眼里，自家小郡王就是在欺負(fù)小孩。

    而小郡王欺負(fù)人的事還不止這一點。

    釣小皇子算什么，小郡王還會遛小皇子。

    就是拋彩色小球，然后讓小九皇子撿回來，遞給他，他再拋，小九皇子再撿，一次次，直到小九皇子累得一屁股坐地上，小口小口喘著氣，爬都不爬起來了。

    而那彩色小球是小郡王送給小九皇子的第一個小球，小九皇子很喜歡，雖然表情什么的看不出來，但小全子聽說了，小九皇子睡覺都要抱懷里。

    而他家小郡王最糟心的還不是拋小球遛小皇子，而是他一個人遛不過癮，還邀請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一起遛！

    三皇子在戶部當(dāng)值，六部當(dāng)值的官衙離皇子所不遠(yuǎn)，而三皇子最近正好住在皇子所，偶爾上下班就能撞見季?！妗』首拥漠嬅?。

    比如有次三皇子正好要回來拿個東西，剛一進(jìn)院子，一個彩色小球從天而降，伴隨著一句激動吶喊聲。

    “小九沖啊，向著你的小球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