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guī)У娜吮緛砭筒欢?，而且身邊一直跟著清肅和笑青衣，所以就沒再留人，讓那一千人全部投入戰(zhàn)斗了。

    可誰想到宗政澄淵竟然抓到兩人都不在的空蕩冒了出來。眼下只有小廝跟在后面，他又是個不會武的。

    我盯著宗政澄淵，覺得周圍的喊殺聲漸漸離我遠去。耳邊“轟”的一聲，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頭上，手腳瞬間變得冰涼。嗓子像被人扯了去，半點聲音也發(fā)出不來。

    宗政澄淵的眼神已經(jīng)不似剛才那般復雜，現(xiàn)在的他，正用無比寒冷的目光緊緊地逼視著我。如果目光可以降溫，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北極的一座人形冰山。

    “沙--”他沒說話，緩緩向前邁了一步，輕淺的腳步聲就像一片樹葉落到草地上。又像一條危險的蛇在嶇曲爬行，帶起的危險警告聲。

    我看著他冰冷冷，似乎要鐵面無私的模樣，頭皮一陣發(fā)麻，情不自禁地小小退了一步。

    “有膽子，你就再退一步。”宗政澄淵慢慢地開口，聲音深沉得像一潭死水。

    揚眉，我干什么沒有膽子？我不只敢退，我還敢跑呢！

    當下，我站定，呵呵笑了笑，伸手擺了擺，道聲：“好久不見”，然后飛快地向后轉(zhuǎn)了個圈，躲到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小廝背后，探出半個腦袋，干笑道：“澄淵，你該回去吃午飯了吧?！?/br>
    其實，他一說話，我就放心了。

    他來的時機很巧，本可以直接抓了我或者殺了我，卻都沒有。而且還說了句很廢話的話。所以，我直覺地知道，我至少不會有性命之虞。

    但至于他在想什么，我就猜不出了。只好拼命打哈哈拖延時間。

    宗政澄淵瞇起眼，目中寒光更盛，卻勾了勾唇角，道：“你是自己過來跟朕回去，還是讓朕過去，‘接’你回去？”

    “回哪兒？”我的心微微一縮，對了，現(xiàn)在的他，開始自稱“朕”了。抓著小廝的肩膀，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暗罵笑青衣這個家伙丟個死人怎么這么慢。

    “回你能老實呆著的地方。”宗政澄淵說完，殺氣陡然大盛。

    他本不是啰嗦的人，此刻更是不會浪費笑青衣和清肅都不在我身邊的機會。

    手一震，將夷光劍上的血珠抖落，挽劍倒背在背后，足尖輕點，左手向前一探，閃電般向我抓來。

    我松了小廝，掉頭就跑。不是覺得我能從宗政澄淵手里逃掉，我只將能拖一會兒就拖一會兒，萬一這個時候清肅或者笑青衣就回來了呢。

    可惜，好像我的運氣不夠。剛跑了兩步，就感到脖子冒起了涼風，暗自嘆氣，這回肯定要被他抓住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閃現(xiàn)，我的兩腿膝頭處突然微微一麻，頓時使不上力，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接著，在我倒下的瞬間，我聽到頭頂上傳來衣料破裂的聲音，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霎，周圍又靜了下來。

    我倒在地上，雙腿還麻著，費力地用雙手撐住地翻了個身。仰頭看去，驚訝得睜大了眼。

    殤夙鸞側(cè)身站在我身邊，右手的衣袖少了一部分，露出流著血的手臂，粘膩的血正流過他突兀的腕骨。

    宗政澄淵站在斜前方不遠處，他的劍又帶有了一絲血痕，細細的像紅色的裂紋。

    “你很想讓朕廢了你的手臂？”宗政澄淵冷冷地看著殤夙鸞，道。

    “老實說，不想。”殤夙鸞垂下眼，抬起手臂放在唇邊，一邊輕輕舔著血，一邊笑道：“剛才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我就猜你應(yīng)該是來這里了?！狈畔率直?，又舔舔唇，道：“還好，來得及時。不管怎么樣，這比從你手里搶人的代價要小得多了?！?/br>
    “為什么攔我?！弊谡螠Y一動不動，但是身形緊繃。

    “你有你的目的，她有她的目的。你可以任意作為，為什么她就不可以？”殤夙鸞說著，轉(zhuǎn)身蹲在我面前，目光落在我的腿上，笑了笑，道：“不會麻很久的。回去讓清肅幫你揉揉?！?/br>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心里明白肯定是他剛才發(fā)了暗器之類的打中我，讓我摔倒躲過宗政澄淵的那一抓。這很明顯?？墒?，他為什么這么做？

    抬頭，在他明亮的眸子里捕捉到自己不解的模樣。我剛想開口，卻見他輕抬了手，托起我的下頜，左右看了看我，眼色沉了沉，又笑道：“瘦了些，是想我想的么？”

    “殤夙鸞，你最好立刻放下你的手?！弊谡螠Y踏前一步，緩緩道。

    與此同時，一陣尖銳的破風聲伴著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我還來不及去看清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見殤夙鸞雙眉輕蹙，眼中還含著未收的笑意，卻飛快地將我攔腰抱起，凌空轉(zhuǎn)了幾個圈之后，才輕輕落地。

    我本就疲勞的有些發(fā)昏，被他抱著轉(zhuǎn)了幾個圈，更是暈得睜不開眼，一時窩在他懷里難受地閉上眼。

    直到感覺稍好些，才慢慢睜了眼，發(fā)現(xiàn)殤夙鸞正低頭看我，美麗的鳳眼輕輕一轉(zhuǎn)，勾起笑，道：“再不睜眼，我就要親你了?！边@么說著，雙臂卻將我穩(wěn)穩(wěn)向前一送，“到了束城，讓她好好睡一覺?！?/br>
    我奇怪他在和誰說話，抬頭卻見清肅正騎在一匹不知從哪搶來的戰(zhàn)馬上，提著韁繩停在面前。

    “多謝。得罪。”清肅面無表情地道，伸手接了我小心地摟在懷里。

    “客氣。承讓?！睔戀睇[昂首，長笑一聲，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幾秒，頭一轉(zhuǎn)，看向剛才我摔倒地方，現(xiàn)在那里正斜插了一根樹枝。那是剛才清肅以為他要對我不利，想要逼退他遙遙射出來的。

    冷冷地看了一眼宗政澄淵，再看了一眼他身邊捂著肩低著頭的岳成歌，清肅淡淡道：“你欠她一個人情?！?/br>
    我這才看見，岳成歌和刑天都趕了回來。刑天也正騎了馬，瞪著宗政澄淵。

    摟著我的手緊了緊，清肅低頭對我道：“下山？”

    “嗯。”我看了看一直含笑看著我的殤夙鸞，點了點頭，“刑天，撤退?！?/br>
    “這么快就走？這人我還沒處理好呢！”笑青衣的聲音響起，人正從一棵樹后走了出來，滿臉堆著笑意，手里隨意拖著一個人。是昏迷的趙田。

    “這么久都沒處理好？你剛才去哪兒了？”我冷冷道，閉眼不去看他那笑得十分欠扁的桃花眼。

    “不就是個人？我來處理好了?！毙η嘁逻€沒答話，殤夙鸞突然插口。接著他猛地抬手，袖中飛出的細絲卷了趙田身體，高高甩到半空。待趙田落下時，殤夙鸞正巧捏住他的脖子，手指微一用力，只聽“咔嚓”一聲，趙田雙目一翻，叫都沒叫，就氣絕身亡了。

    “多謝。丞相好手段?！毙η嘁屡呐氖郑碜舆B彈，閃到小廝身邊，提了他的衣領(lǐng)翻了幾翻，落到另一匹馬上，對我道：“走么？”

    清肅無動于衷地看著，聞言將韁繩一抖。戰(zhàn)馬長嘶一聲，飛快地向山下奔馳而去。

    后面沒有人追來，也沒有任何語聲。

    離開那片空地，像是從一個密閉的空間逃出來，感覺漸漸真實。身后震天的嘶喊聲又傳進腦海，分不清是敵是友，是哀鳴聲還是喊殺聲，甚至分不清是人還是馬。

    巨大的聲響在山林里回轉(zhuǎn)激蕩著，在帶著血腥味的空氣中傳遞著，仿佛要撕裂沙場深處的人們最后一絲仁慈的良心。

    我靠著清肅向山下看著，欣喜地發(fā)現(xiàn)從束城方向正有大隊人馬趕來?；仡^一看，這邊韓馳譽帶的八萬人也已經(jīng)快到山下。

    “刑天！”我張口，嗆了幾聲，道：“去接應(yīng)韓將軍。令其速度趕上來與我們會合。不可戀戰(zhàn)，不得追擊?！?/br>
    “是！”刑天答應(yīng)一聲，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后奔去。

    “嘖嘖！”笑青衣策馬與我并行，道：“八萬對五千，這下，宗政澄淵有熱鬧了。搞不好就英年早逝了。”

    “他不會?！蔽翌┝艘谎鬯L嘆著笑了一下，肯定地說。

    “為何？”

    “當韓馳譽的大軍到了山下，宗政澄淵已經(jīng)在退到河邊了?！蔽颐嗣?zhàn)馬的頭，我一點兒也不擔心宗政澄淵。只不過，他手下那五千人，大概永遠也不能再回到雅樂了。

    而我那一千人，估計也不會幸存多少。但是，畢竟是以少勝多，是我們贏了。

    “小廝？”我低叫。

    “姑娘想說什么小的知道?！毙P坐在笑青衣身后，聽我叫他馬上答道：“通信的鳥兒我剛剛已經(jīng)放出去了。公子早已撥調(diào)了十萬兵馬，正駐扎在束城以北三百里的南大營。姑娘隨時可以調(diào)動。”

    “你和雪輕裘是怎么聯(lián)絡(luò)的？”

    “沒有聯(lián)絡(luò)，都是臨出京時，公子吩咐的?！?/br>
    “公子沒有交代過，萬一你死了，我上哪去拿我的兵？”

    “公子說，這種高深的問題，留給姑娘考慮就好。”

    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倒老實?！?/br>
    “公子救了小的的命，小的自然老實?！?/br>
    “那，如果以后別人救了你的命呢？”

    “小的也會報答他的人情?！?/br>
    “如果你兩個恩人的利益有沖突呢？”

    “這……”小廝愣了一下，苦笑道：“這個小的沒考慮過?！?/br>
    “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考慮看看?！?/br>
    “多謝姑娘，小的會考慮的?！毙P很恭順地說。

    我看了他一會兒，看不出什么不尋常。這個小廝普普通通，老實聽話，殷勤有禮，而且沒看出有武功的跡象。

    可是我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因為做為小廝，他完美得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看不出一絲屬于自我的想法和表情。如果不是主人教的好，就是這人將自己控制得非常好。

    如果是前者，我是絕對不相信的。我不信雪輕裘能有時間和精力去調(diào)教一個普通的仆人。如果是后者，那么，這個人的目的，是雪輕裘，還是，我？

    “在想什么？”清肅一邊打馬奔馳，一邊低頭問我。

    “嗯，我在想，我突然很想看看，現(xiàn)在宗政澄淵的臉色。”小廝在旁邊，我不能將我想的說出來。當下收了心緒，疲憊地閉上眼，懶懶地轉(zhuǎn)了話題。

    “你究竟是為了什么打這場仗？兵權(quán)？還是為了氣宗政澄淵？”清肅稍稍放緩了速度，因為前面已經(jīng)隱隱能看到援軍的將領(lǐng)。

    “當然是為了兵權(quán)。此外，一點點也是為了氣宗政澄淵。不過只是順便。”我閉目而笑，道：“誰讓他一開始不讓我在凌溪享清福?！?/br>
    “那，殤夙鸞呢？”

    “他？”我一愣，半睜了眼，似乎又看到他的邪魅的笑容，不知道清肅為什么問這個，只得老實地搖頭，“不知道。他可能是覺得我現(xiàn)在被抓回去的話，游戲就結(jié)束了，就不好玩了吧?！?/br>
    沉默一會兒，清肅也笑了笑，“有可能?！?/br>
    先與趕來的周立功和幽韻會合，又等到了韓馳譽，然后，大軍浩浩蕩蕩向束城進發(fā)。

    路上周立功問起趙田，我告訴他趙田死在亂軍之中了。周立功很悲戚，當時并沒多問。但是韓馳譽卻明顯一愣，懷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心里卻盤算起來，單憑一封信，一顆貓眼，不足以維持韓馳譽長久的信任?，F(xiàn)在又惹了他的懷疑，看來，還是盡早讓他見一面陵江王的好。還有那個周立功，在軍中頗有影響，愚忠又很有主意，保不準以后會想明白，還是盡早除掉才好。

    這么想著，一路浩浩蕩蕩，進了束城。

    隨后，宗政澄淵和殤夙鸞也率軍趕來，兵臨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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