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不再抖得那么厲害了，才又開始詢問道：“喬姑娘是宮中所賜，在王府吃穿自是不會缺的。明珠近來勤于政務(wù)，便是未曾過問你一句，也實在說不上苛待，可你今日貿(mào)然闖到我面前，卻口口聲聲說要我給你條活路，此番行徑究竟是何意圖？”

    裴玉戈的語氣并不嚴(yán)厲，可字字誅心，不給那女子饒舌胡鬧的機會。

    “奴不是！”那女子大驚抬頭，卻在瞧見裴玉戈的臉時自愧低頭。那張?zhí)烊酥矡o論看多少次，都令她自覺失了顏色不敢再看，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奴絕無非分之想，只是多年前傾心于王爺而不得，是以害了相思病……”

    話未說完便被身后的仆婦嬤嬤呵斥了一句放肆，畢竟她的身份只是宮中婢女，因著蕭璨不愿納妾妃，被沒名沒分地塞進王府，當(dāng)著侯府公子兼雍王妃的面說出自己害了相思病的浪蕩話語來，實在是越了規(guī)矩的。

    “奴知錯…”

    裴玉戈卻輕搖頭示意嬤嬤住口，轉(zhuǎn)頭看向那低著頭的女子緩緩說道：“愛慕之情卻非人心可控，明珠瀟灑恣意，極少計較貴胄尊卑，你得了他的恩，又正值豆蔻年華，心生愛意本也無錯。只是…”

    那女子聽了前半句，謝恩的話剛要出口便聽得裴玉戈話鋒一轉(zhuǎn)，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掩在大氅之下的手指更是緊張地絞在一起。

    “若為旁的，不論心甘情愿與否，于明珠而言，都是容不下的。”

    那女子聽了只低聲應(yīng)道：“奴明白，奴真的只是傾心于王爺，并無其他，望王妃明鑒！”

    至于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裴玉戈已無心再講。他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眼，相較于中秋宮宴上的奔放大膽，此刻的她卻像是完全變了人。

    思及此，裴玉戈出聲再問。

    “喬姑娘，你可還有家人在世？”

    那女子愣了下，頭下意識想抬，卻還是忍住了。只猶豫了數(shù)息之后柔聲回道：“自然是有的?！?/br>
    裴玉戈不容她思考什么，又立刻追問道：“那你和家人可有獲罪？”

    女子遲疑了下，隨即搖了搖頭。

    “你可想見家人？相思之情我?guī)筒涣四悖扇裟芤娨灰娭劣H，想來心中愁苦或可消解一些?！?/br>
    聽了裴玉戈的話，那女子的頭搖得更厲害了，撥浪鼓似的也不停。末了她咬緊下唇，似是心中已有了決斷，掀了身上披著的大氅，撲通一聲直跪在了裴玉戈面前，更是大膽地伸手抓住了面前男子的官服下擺。

    她仰著頭，直視裴玉戈的雙眼。身后的王府嬤嬤見狀便過來要將她拉開，可女子只是死死地揪住裴玉戈官服下擺，說什么都不撒手。仆婦侍衛(wèi)不敢生拉硬拽，怕那女子將王妃的官服撕扯壞，便只能去掰她的手。

    “王妃！奴求求您！讓奴見一見王爺，奴絕不敢跟您爭…啊?。　?/br>
    養(yǎng)在宮中樂舞司的漂亮丫頭到底力氣不如那些侍衛(wèi)與仆婦，冬日身子凍得僵冷更是使不出太多力氣，沒一會兒手就被掰開拖到一邊去了。

    清晨的風(fēng)極冷，裴玉戈體寒，光是見那女子只著單薄衣裙被拉扯著，自己也覺得遍體生寒，張口欲喝止住，可聲兒還未出，自己就先忍不住嗆咳了兩口。

    還是隨侍的狄群懂得自家公子的心思，立刻出聲喝道：“都住手！不得無禮！”

    裴玉戈在寒風(fēng)天坐在外面說話，饒是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仍著了些風(fēng)，此刻再張口，一口冷風(fēng)灌進來，只覺得身子一下子冷透了，咳得便更厲害了。

    一時間，花亭里的侍衛(wèi)仆從的心皆懸了起來，生怕他們在場時讓裴玉戈病著了，那樣便是蕭璨平日再好的脾氣，知道了也要發(fā)怒的。

    裴玉戈咳得眼尾和頰上有些泛紅，好一會兒才堪堪緩過來一些，只啞著嗓子吩咐道：“先將喬姑娘帶回她所居小院里仔細(xì)照顧著，王爺若要見她，也得人好好的?！?/br>
    負(fù)責(zé)看管那女子的仆婦侍衛(wèi)齊聲應(yīng)了，裴玉戈又看向她道：“不論你所言是真是假，我都會告知明珠。至于他見不見你，我說了不算。”

    “奴…拜謝王妃！”女子叩首拜謝，聽著倒是真誠。仆婦再去拉她，這次倒不不掙扎了，只由著人將她帶了回去。

    裴玉戈坐在石凳上，瞧著那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宮外有家人、且不是獲罪的宮人，若只為攀龍附鳳，不該有方才那般破釜沉舟的決絕來。更不要提她與當(dāng)日宮宴之上判若兩人的言行神態(tài)，裴玉戈此刻拿不準(zhǔn)那女子到底隱瞞了什么，但他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便只能吩咐將人仔細(xì)看顧好了，待晚些時候蕭璨歸府，再同他仔細(xì)商量對策。

    “大公子！公子方才著了風(fēng)，只怕是心肺凍著了，該是回房喝些熱姜湯祛除寒氣后再行正事?！钡胰阂娕嵊窀昶鹕砘瘟讼聟s仍要出門公干，快步過去擋了去路勸說。

    “不必。我這是老毛病了，這天一熱一冷就會這樣，不能耽誤了正事?！?/br>
    “大公子！恕卑職僭越，侯爺差遣卑職來，就是為了看顧公子、保您無虞，卑職實在不能就這樣放您出去吹風(fēng)受寒！”

    裴玉戈素來不同人紅臉，也鮮少擺主子的架子，今日卻是長眉一蹙，臉上頓見了怒意，冷聲質(zhì)問道：“狄群，你如今是聽父親的令還是我的令？”

    這問題倒把壯漢子問住了，眼瞅著他面露難色，糾結(jié)后方答道：“如今…自然是聽大公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