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下鄉(xiāng)（2）

    現(xiàn)在是夏末，遠遠沒有到涼爽的時候，秋老虎是很厲害的，也有方便的地方，就是洗澡，不用那么麻煩的，每天都要洗澡，徐少杰這次記住了唐婉柔和陳目標的話，帶了好幾件嶄新的白襯衣，已經放到宿舍里面了，下鄉(xiāng)就隨意帶了幾件白襯衣。徐少杰注意了一下衣領和袖口，都是很干凈的，放在柜子里面幾天了，還能夠聞到陽光的味道，這些都是余曉紅這個女孩子洗的。

    洗澡之后，徐少杰感覺到新鮮了，時間還是早了一些，徐少杰從來沒有這樣早的時間睡覺，他索性走出了房間，楊晨和宋濤都在外面。

    “老板，我就知道，您睡不著，會出去看看的?！?/br>
    徐少杰笑了笑，楊晨和他在一起那么長的時間了，算起來，比和唐婉柔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當然清楚他的一些脾氣了。

    三人慢慢在集市上閑逛，或許是時間晚了，不少的飯館餐廳已經關門歇業(yè)了，擺地攤的也不多了，還有不少人正在忙著收拾，卡拉ok店的隔音效果不好，聲嘶力竭的吼聲傳出來，為夜晚的集鎮(zhèn)增添了一絲的熱鬧。鄉(xiāng)鎮(zhèn)和市里是不能比較的，農民晚上都回家了，這里不算是交通要道，流動人口不多，晚上沒有多少人買東西的。

    “徐***，前面就是汪營鄉(xiāng)鄉(xiāng)政府了?！?/br>
    借著微弱的光線，徐少杰看見了一扇大鐵門，大鐵門敞開著，兩邊掛著牌子，因為黑夜，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徐***，您進去看看吧?！?/br>
    宋濤還不是很清楚徐少杰的心思，試探著開口說話了。

    “宋濤，今天就不去看了，已經是晚上，大家都休息了，就不要去麻煩了，睡上一覺，明天去看看，是一樣的，我們已經吃飯了，住處也找到了，鄉(xiāng)政府的干部也要休息的?！?/br>
    宋濤點點頭，領導這樣考慮下屬的難處，宋濤見得不多。

    徐少杰轉身，準備回到旅店去。

    身后傳來了吉普車剎車的聲音，三人同時掉轉頭，看見了一輛吉普車停在了鄉(xiāng)政府的外面，副駕駛的座位上下來了一個男人，接著，吉普車后邊的車門打開了，出來一個男人，對著車里嚷嚷了幾句，一個女人從車里慢吞吞的下來了，兩個男人同時走到了女人的身邊，說著什么，女人忽然顯得有些激動，抓住了一個男人的手，似乎要跪下的樣子，男人甩開了手，在阻止了女人下跪之后上車了，女人顯然沒有預料到，倒在了地上，吉普車再次發(fā)動，離開了鄉(xiāng)政府。

    這個過程的時間不長，鄉(xiāng)政府里面，也沒有任何的反應，沒有人出來看看，因為天黑，徐少杰沒有看清楚吉普車的牌照，也沒有看清楚男人長的什么樣子。

    女人躺在地上，似乎在抽噎，沒有人關心她，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徐少杰沒有說話，快步走過去了，很快，有兩個人也朝著女人走過去了，他們幾乎同時到了女人的身邊，楊晨和宋濤當然是不會耽誤的，也快速跟上來。走近了，徐少杰才看清楚，這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模樣長得還不差，看年齡，估計是20多歲，女人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皺，像是好幾天沒有洗過了，頭發(fā)有些蓬亂，臉色蒼白，眼淚還在往外流。徐少杰看了看楊晨和宋濤，宋濤趕忙蹲在了女人的身邊。

    “你怎么了？”

    女人看了看宋濤，什么都沒有說，繼續(xù)流著眼淚。徐少杰想了想，跟過來的兩個男人看見有人關心女人了，沒有說話。

    “扶到旅館去吧，天黑了，總是要找個地方住宿吃飯?！?/br>
    楊晨和宋濤兩人趕忙去扶女人，女人的表現(xiàn)有些麻木，看樣子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徐少杰慢慢在前面走著，楊晨和宋濤在后面攙扶著女人，其余兩個男人，一人走開了，一人跟在后面，慢慢走著。

    進入飯廳，光線好了，徐少杰才發(fā)現(xiàn)，女人其實長得真不錯，但女人身體有些發(fā)抖，似乎要暈過去的樣子，宋濤知道是什么情況，連忙吩咐過來看著的老板娘，端來糖開水。一杯糖開水下肚之后，女人的臉色好了一些，宋濤繼續(xù)吩咐老板娘，有什么吃的，趕快端過來，廚房里面還有熱飯，師傅正準備吃飯，菜是現(xiàn)成的，女人狼吞虎咽，吃下了兩碗飯，徐少杰抽著香煙，在一邊看著，什么話都沒有說，跟進來的男人，徐少杰看清楚了，年紀有些大，看樣子不是農民。

    女人吃完飯，徑直站起身來，走到了徐少杰的面前，深深鞠了一個躬，準備離開餐館。

    “等等，你有地方住嗎？”

    女人搖搖頭，年紀大的男人開口說話了。

    “這個姑娘叫宋秀梅，是本鄉(xiāng)的人，不過家沒有在集鎮(zhèn)上，唉，也不算是家了?！?/br>
    徐少杰很奇怪，女人沒有開口，男人開口了，這是什么意思，他看著男人。

    “同志，你不要誤會，我是教師，宋秀梅是我的學生，她的遭遇我都知道，可憐啊，我勸過她，叫她不要上訪了，不要告狀了，討不到好的，誰知道這孩子不聽啊，經常到鄉(xiāng)政府來，想不到這次居然到市里去告狀了?！?/br>
    宋秀梅沒有說話，眼淚再次流出來了，不過，這是在旅館里面，宋秀梅忍住沒有哭出聲，在做生意的地方嚎哭，老板非常忌諱的。

    “這么說，您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誰不知道啊，鬧了好久了，還是上半年的事情，算了，不說了，說了也沒有用的，現(xiàn)在這世道，老百姓有什么辦法，吃虧是福啊?！?/br>
    徐少杰內心有些不舒服，這話太諷刺了，吃虧是福本來是教育人不要好勇斗狠、不要斤斤計較的話，現(xiàn)在說出來，仿佛是對黨委政府的諷刺。

    “宋秀梅，我看這樣吧，你今天在這里住下，有什么事情，和我說說，興許我還能夠想想辦法，當然了，我需要知道，具體是什么事情?！?/br>
    宋秀梅突然轉過身，看了看徐少杰，似乎有些不相信徐少杰說的話，剎那間，徐少杰發(fā)現(xiàn)，宋秀梅屬于那種很倔強的女孩子，也是，現(xiàn)在的女孩子，能夠堅持不懈上訪的人不多，不過，徐少杰也不會相信一面之詞，畢竟，上訪的人，不少的干部，都是不待見的。

    同樣是一個單間，徐少杰、楊晨、宋濤和那位老師，都站在里面，聽著宋秀梅的訴說，徐少杰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

    宋秀梅確實是被淮安市信訪辦送回來的，到市信訪辦上訪，信訪辦是不能處理，認為是無理取鬧，宋秀梅在信訪辦三天時間，身上沒有錢了，估計是信訪辦和汪營鄉(xiāng)政府聯(lián)系了，所以才送回來的。今年春天，鄉(xiāng)村組織突擊隊，對那些沒有完成農業(yè)稅和三提五統(tǒng)任務的農戶，進行上門催繳，所謂的催繳，就是強制執(zhí)行，不交錢的，家里有什么拿什么，宋秀梅家里的情況，有些特殊，母親生病，為了治病，已經欠下了不少錢，實在拿不出來錢，到家里的幾個年輕人，根本不管那么多，豬圈里面的一頭不大的豬被牽了，兩個年輕人去裝糧食，宋秀梅的父親急了，求幾個年輕人不要拿走糧食，這是全家的口糧，沒有糧食吃，要餓死人的，拉扯的過程中，幾個年輕人動手了，宋秀梅的父親被打暈了，宋秀梅的弟弟剛好回家，看見這一幕，氣不過，準備和幾個年輕人論理，想不到也遭遇了一頓毒打，母親躺在床上，哭天嚎地，卻沒有辦法，糧食被拿走了，豬被牽走了，家里沒有值錢的東西了。更為厲害的是，一天后，派出所的人來了，帶走了宋秀梅的弟弟，說是尋釁滋事，三天后才回家，回家之后，整個人都變了，什么話都不說。

    宋秀梅不服氣，拿走糧食、牽走了豬，宋秀梅不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家里困難，是自己家里的事情，可是，打人是不行的，特別是宋秀梅的弟弟，整個人變了，不知道遇見了什么事情，宋秀梅找到了鄉(xiāng)政府，鄉(xiāng)政府的領導開始說調查，可最后的調查的結果，居然是宋秀梅的父親和弟弟的全部責任。

    家里的生活，完全靠著宋秀梅在親戚家里借的糧食維持，母親的病加重了，兩個月之后撒手人寰，父親也病倒了，挨打了，遭遇了這么大的打擊，弟弟沉悶不語，這個家，眼看著就這樣毀掉了，直到有一天，宋秀梅看見弟弟在磨斧子，發(fā)現(xiàn)了情況不對，逼問之下，才知道弟弟準備找人拼命，宋秀梅嚇壞了，死死拉住了弟弟。同時向弟弟保證，一定找到領導，討還公道。

    宋秀梅膽戰(zhàn)心驚到了派出所，卻遭遇了訓斥，被轟出去了，再次到鄉(xiāng)政府，鄉(xiāng)政府說這件事情，已經有了結論，令宋秀梅羞愧難當?shù)氖牵驗樗L相漂亮，派出所的某個干警竟然說，只要宋秀梅和他好，保證幫助宋秀梅，拿到一些錢。

    宋秀梅沒有辦法，只好到市里去上訪，希望能夠得到領導的重視，宋秀梅不知道應該怎么解決，在她看來，只要打人的人承認錯誤就可以了，其他的不敢想。

    宋秀梅哭的十分傷心，幾次想著跪到徐少杰的面前，都是旁邊的楊晨制止了，徐少杰臉上沒有表情，這些年，因為農業(yè)稅和三提五統(tǒng)的收繳問題，不知道引發(fā)了多少的沖突，想不到自己剛剛下鄉(xiāng)，就遇見了這樣的事情，徐少杰相信宋秀梅說的話，到處都有這樣的情況，徐少杰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過。此刻，徐少杰想到了派出所的協(xié)警，摟著女孩子喝花酒的情形，宋秀梅說到的干警，該不會就是他們中間的一員吧。

    徐少杰要求自己冷靜，就算宋秀梅說的是真的，這件事情，過去了這么長的時間，調查需要時間，不可能馬上就有結果，現(xiàn)實和小說不一樣，不是說把誰抓起來，就可以解決問題的，需要有證據(jù)支持，否則，他這個市委***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再說了，收農業(yè)稅中間出現(xiàn)的問題，是最令人頭疼的。

    “宋秀梅，你說的這些事情，都有證據(jù)嗎？”

    “周圍的鄉(xiāng)親都是知道的，鄉(xiāng)里去調查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問，就是到村里看了看，沒有到我們家里看?！?/br>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就不要出去了，你的事情，我盡力來解決?！?/br>
    宋秀梅聽見徐少杰這么說，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跪在了徐少杰的面前，連楊晨都沒有攔住。

    “我給您磕頭了，您一定救救我的弟弟，我不要他們賠錢，就說做錯了就可以了，要不然我的弟弟會出大事情的，家里就全完了?！?/br>
    楊晨和宋濤立刻將宋秀梅扶起來，徐少杰閉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想法，農民是中國大地上，最弱勢的群體，盡管他們有著小農意識，盡管他們上不了大雅之堂，盡管他們有著不少的不足，可是，這個國家，少不了農民的支撐，少不了農民的奉獻，農民的要求不高，吃虧了之后，只要在能夠承受的范圍內，他們不會***，可有些黨的干部，有些政府機關，做出來的有些事情，似乎是想著逼著農民造反了。

    楊晨和宋濤發(fā)現(xiàn)徐少杰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一邊的教師也發(fā)現(xiàn)了，徐少杰的身份，可能非同一般，否則，不會說出來這樣的話，老教師一輩子教書，還是能夠看人的，或許宋秀梅的運氣來了，遇見了好領導了。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明顯是朝著這個方向來的，屋里的人都有些奇怪，晚上了，有什么事情啊，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了，不是好事情。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先前摟著姑娘喝花酒的協(xié)警帶著幾個人進來了，他的臉上，更紅了，顯然繼續(xù)喝酒了，進來之后，協(xié)警看都沒看，張口說話了。

    “老子接到舉報，這里有人***，你們都跟著到派出所去?！?/br>
    楊晨正要說話，被徐少杰抬手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