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去
我們本想在冰島呆一個月的,可旅程措不及防提前結(jié)束。 因為遠在廈門的表妹突發(fā)聯(lián)絡我們,電話里頭的聲音死氣沉沉,她悲哀又沉重地說:“我爸爸昨晚突發(fā)心肌梗塞去世了,你們來喪禮見他最后一面嗎?” 對于姨丈突如其來的死訊,我心寒得毫無知覺,心臟硬邦邦地跳,努力維持我的生命體征,盡管我麻木得不在乎死亡。 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離我遠去。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謝文鈞連夜改簽,登上了后天凌晨的班機,以最快的速度和路程前往廈門。 我們一下飛機,立即去香火店買貢品,飯都來不及吃,便急切趕去姨丈的喪禮。 一對身著黑衣的兄妹步入殯儀館,誠懇鞠躬、獻花、默哀、上香,低調(diào)得淹沒在人群中。 表妹上來招待我倆,三人坐在角落里談心,表妹和謝文鈞多聊聊,因為我是話題終結(jié)者,不好招惹。 明明我沒有參與話題的機會,謝文鈞偏偏拉著我不松手,叫我多喝水。我很不解,但懶得反抗,像個透明人一樣完美隱身,不插嘴,不說話,偶爾接他們一兩球,扯扯嘴角禮貌點頭,完全沒聽進去他們說什么。 他們聊著聊著,我聽著聽著,像是課堂上聽歷史課一般,冗長的課文和悶悶的語調(diào)雙面夾擊,加深了我的睡意,讓我在朗朗讀書聲中昏昏欲睡,不知不覺睡得香甜,流口水了都不知道。 我的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半夢半醒間被一把聲音強制叫醒,我不禁嚇了一激靈,懵懵醒過來。 我眼前浮現(xiàn)表妹的一張大臉,她拍拍我的肩,小聲說:“表姐,醒醒。” 她說:“表哥出去買點東西,現(xiàn)在開席了,我們先吃席吧。” 我木木地點頭,和表妹坐一起吃席了。 餐桌上都是些不熟的親戚,他們七嘴八舌,好在沒怎么談及我。我默默吃飯時,有一個大叔突然問我為何遲了三四天才來,大學生有這么忙嗎? 我若是說真話,我出國度假,怕是要被他們一頓數(shù)落忘本,白眼狼??墒牵也簧普f假話,我想了半天都不知作何回應,像個宕機的機器,無法輸出程序。 周圍的親戚臉色一沉,連忙攔住大叔的嘴,替我打圓場,陪笑轉(zhuǎn)移話題。 原來我人緣這么好,長輩難得關(guān)愛我,我終于松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吃飯。 過了不久,謝文鈞回來現(xiàn)場,坐在我旁邊的空位,淡淡地吃席,時不時給我夾菜,倒茶。 我好像習慣了他這樣照顧我,盡管我恨他十足,翻倍惡心他。 傍晚四點喪禮結(jié)束,我們叫車回別墅。 我抱著衣物毛巾踏進浴室,謝文鈞后一腳跟上來。 我早就習以為常他二十四小時的貼身跟蹤,洗澡時也不放過。我隨了他,我在浴缸里洗澡,他在花灑下沖澡。 赤裸的我們,之間僅僅隔著一道簾布。但凡謝文鈞獸性大發(fā),我都無路可逃。 不過,他好像忍五年了,令我稀奇又慶興。 每次都是謝文鈞先洗好澡,他先擦干身體,穿上衣服,等我好了就拿浴巾裹著我,抱著我走出浴室,放在床邊。 他看著我穿好衣服,弄干頭發(fā),保養(yǎng)護膚,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我身上。 謝文鈞的眼神很怪異,一般的男人看到光裸的女人,不一定會勃起,但眼底一定有色欲。 可是謝文鈞完全沒有,我盯著他純凈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我看不透,也不想琢磨。 趁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出其不意給他遞了杯溫開水。謝文鈞眼眸泛起驚喜,二話不說接過水杯,放心又滿足地喝。 明明只是無色無味的水而已,又不是價值連城的茅臺,他何必開心成這樣?搞得我有點難為情了。 一個普通不過的傍晚,電視臺重播韓國偶像劇,謝文鈞摟著我看電視,神色專注,但看到高潮的劇情時面無表情,真是油鹽不進。 直到劇中的女主角,趁男主角沉睡時,她悄無聲息地打包行李,離開他們住了十年的小屋,背影落寞而決絕。 這個劇情很平淡無奇,可是,謝文鈞的瞳孔微微顫抖。 他鬼使神差地問我:“婷婷,你會走嗎?” 我答不上來。 “婷婷?!敝x文鈞把我摟進懷中,撫摸著我的頭,如擼著他的小貓,說得寵溺:“愛我別走好不好?有什么問題,一定要跟我說,我會想辦法的,只要我們不分開。” “好。”我謹慎地回:“我不會離開你的?!?/br> 謝文鈞好像真信了,在我發(fā)頂上落下一吻,臉傾在我的頭上,心不在焉地看劇。 或許是劇情很老套,慢慢地,他的身體越來越無力、沉重、松弛,直到把所有的力量壓在我身上,像個沉睡的孩子,臉上洋溢著幸福。 在他幸福達到高潮的這一刻,角色調(diào)轉(zhuǎn),換成我無動于衷,冷眼旁觀。 我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飛快地跑上樓收拾行李,翻出謝文鈞私藏的護照,一切行云如流水,按計劃行事,毫不拖沓、毫不猶豫、毫不留情。 我毅然決然離開了。逃出生天的我,絕不會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