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之后他在沙發(fā)上坐下，拿起桌面上的果汁邊吸溜邊噠噠噠地點著屏幕，不讓她滾也不搭理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剛才陳醫(yī)生說她是吃完晚飯接到的電話？那他昨晚來接她下自習是為了這個？

    那他為什么不能直接和她說，最后他們又爭執(zhí)起來，鬧得這樣狼狽。

    是他這樣的人覺得不需要旁人理解，只需要旁人照做就可以了嗎？

    馮宜猶豫幾番，最終決定先開口：“你明天就要回京？”

    他猛地轉(zhuǎn)過頭冷冷盯著她：“你現(xiàn)在才知道？聽到了是不是感覺很高興？我告訴你就算我回去了你也別想擺脫我，我還會回來找你，最多一年你也會進京，徹底綁在我身邊?！?/br>
    聽著他連珠帶炮一樣的話她隱隱察覺，自己好像問對問題了。

    “哦?！?/br>
    她這聲像一桶油一樣徹底把陸璟點著了。

    他站起來，神情越發(fā)惱怒：“果然你早等著這天了，我一定會找人看著你，你要是敢又在別的男的身上玩對我玩過的花招，我會馬上讓人把你綁到京城，哪兒你都不用再去了！”

    “不會?！?/br>
    太疼了，她第一次之后就不會再想和男的繼續(xù)嘗試這方面的活動了，而且他第二次來的時候還是一模一樣的痛！

    陸璟沒想到她應這么快，火發(fā)到一半無以為繼，只能又悻悻地坐下去。

    “謝謝你幫我找醫(yī)生?！瘪T宜聲音低下去，大眼睛誠懇地看著他：“我會等你回來的?！?/br>
    她看見他神色一僵，眼底多了些懷疑和不確定，最后什么也沒說繼續(xù)低頭看手機，但手叁分鐘沒點過一次屏幕。

    馮宜好像明白了什么。

    兩人又沉默下來。

    馮宜隱約懂了他想聽的話，可他不義，她也不想再費心去討他高興，他要威逼她就主打一個躺平不主動不拒絕，他要真想把她怎么樣她也沒辦法不是？

    過了片刻，他似乎對現(xiàn)狀失去耐心，終于抬起頭看她，馮宜裝不懂跟他大眼瞪小眼，你看任你看，不說話我就是不知道。

    “過來?！?/br>
    陸璟不再對裝瞎的人使眼色，直接道。

    馮宜磨磨蹭蹭地從床上抬起屁股，剛走到他旁邊就被摟著腰朝他身上倒去，直接坐在了他身上。

    兩人的臉登時相距不過幾寸，陸璟眼簾微垂，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瓣，數(shù)秒后不出意料地吻了下來。

    這個吻沒了拆骨入腹般的情欲，也沒有想要寸寸吞食的怒氣，只是很平淡地親昵著，就如同馮宜也會將很可愛的小貓小狗抱著用臉不停地蹭他們軟軟的身體。

    剛這么想完他還真的停下親吻，臉貼著她的鬢邊輕蹭起來，還深深一嗅。

    自己是他選中的小寵物嗎？

    如果是這樣好像就說得通了，他有什么不會先和她溝通，無論上床還是找醫(yī)生，都是先做再通知，她一反抗就發(fā)瘋。

    他察覺到她的任人施為，毫無反饋的僵木又對她發(fā)號施令：“說，說你舍不得我?！?/br>
    “我舍不得你?！瘪T宜馬上順從，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不想你走，我怕我會想你?！?/br>
    她的眼睛被捂住，良久后他才道：“馮宜，明明是你非要纏著我的?！?/br>
    “我要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就不會選擇認識你?！?/br>
    剛說完她的汗毛就豎了起來，雖然她現(xiàn)在什么也看不見，但其余四感都在調(diào)動身體在察覺危機時的本能反應。

    “什么樣兒的人？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樣兒的人？”

    馮宜聽到他森冷的語調(diào)，咬緊了嘴唇拒絕回答，只感覺握著她腰的手越來越緊。

    “說！”

    她仍是不答，直到眼前又恢復光明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她才道：“你就是這樣的人?！?/br>
    陸璟的手停了下來。

    他先是一僵，愣愣看著她，原本因怒意而發(fā)紅的眼尾沒了怒意只剩迷茫，反倒像是他被欺負了一樣。

    他揚起頭深吸一口氣，嘲諷地笑出來：“馮宜，那你一開始找上我又是因為什么？莫名其妙獻殷勤總會有點兒圖的，不是錢權(quán)，那就是想找個消遣。你后悔認識我是后悔踢到了鐵板吧?！?/br>
    “那你想讓我怎么辦？你要的時候我就接受，你不要的時候我也要乖乖松手？還是那句話，你憑什么？”

    馮宜看著身上的人好一會兒，點點頭：“你說得對，你有這個背景能讓任何不把你當回事的人付出代價。”

    “你可以用你的邏輯對我進行強壓，但你管天管地還要管我的心里怎么想嗎？我動機不純就不能對讓我遭受脅迫和身體痛苦的人產(chǎn)生不滿了？”

    “你非要我像一開始那樣心無芥蒂地黏著你，那你還記得我是什么時候不想黏著你的嗎？對一個讓我的初夜體驗感像被強暴的人我需要有好臉色嗎？”

    出身富貴的男的是這樣的，他們本來就在同理心上有先天欠缺，精英教育或許會讓他們有學識、社交禮節(jié)或業(yè)務能力，但沒幾個人會給他們灌輸這種無益的、多了還會顯得“優(yōu)柔寡斷”的東西。

    陸璟怔怔地看著她，馮宜翻了個白眼已經(jīng)失去大半diss他的激情。

    “或許有人會真的不介意你怎么做都隨著你，讓著你，給你的笑臉永恒不變，但這種人不是天生的大腦缺陷就是恨不能通過你和你爺爺重婚?！?/br>
    她抖抖腿示意他下去，結(jié)果他就坐在原地不動，她只能看著天花板發(fā)呆等待公子哥兒下一輪惱羞成怒。

    出乎意料的他竟沒發(fā)火，而是沉默地起身坐到沙發(fā)另一邊。

    馮宜懶得管他，她現(xiàn)在腿麻得很，干脆躺著沒動自己用手錘錘。

    “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討厭我？每當我想要觸碰你你都尖叫著要逃離?！?/br>
    “對。”

    即使她理智知道惹不起這個人，但不知為何此時有膽子應得干脆。

    陸璟又沉默半晌。

    “可我不想放手，起碼這一刻，不論你怎么說我都不打算放過你。”

    馮宜深吸一口氣重新望天，徹底破罐破摔。

    “哦?！?/br>
    “你討厭我只是因為那一次太難受了嗎？”說到一半他閉了閉眼，“還是，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什么叫只是？你眼里沒覺得這是嚴重問題嗎？”

    兩人都望向?qū)Ψ?，發(fā)現(xiàn)各自的思維不在一條線上。

    “你當時為什么在我承認我是陸家人后就不抱我了？”

    陸璟有些難以啟齒，這問出來無異于承認他一直在口嫌體正直，果然躺著的馮宜都夠著伸頭看他：“你還在乎這個？你家這個來歷對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來說確實是有點嚇人了，我感覺招惹不起?！?/br>
    “但你已經(jīng)招惹了。”

    那她確實沒什么好辦法，建議大家原地失憶吧。

    她停了一下：“難道你認為我一個屁民還能做階級斗士？你不用你的特權(quán)強按頭輪得到我討厭什么，我可不敢?！?/br>
    兩人大眼瞪小眼，陸璟再也無話可說，當時馮宜忽然冷下的態(tài)度，她不回應自己的沉默還有家里邊在催他回去繼續(xù)變回循規(guī)蹈矩的陸璟，這些煩躁交迭在一處后他的行事已完全沒了準則。

    此時的他心里有的不僅是對馮宜的歉疚，更是對自己輕易便丟了理智、丟了對情緒的掌控的挫敗，他不應該這樣，可是又確實這樣做了。

    “抱歉給你帶來了傷害。”

    陸璟攥了攥手，并不恥于承認錯誤，解析錯誤是尋找正確答案的起點，這是他一以貫之的學習方法，放到現(xiàn)實生活里應該也不會錯。

    “但我的決定還是不會變，我不準備放手。”

    而她作為以往人生中未曾出現(xiàn)過的新困擾的題眼，值得慢慢研究。

    “我討厭你。”

    早知道他這么頑固她就不說話了，多一個字都是浪費口水。

    陸璟沒有作色，反倒認真詢問起來：“但你可以告訴我，你希望我該怎么對待你，我們之間會有什么樣兒的相處模式，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可以幫你拿到?！?/br>
    “我的生活經(jīng)驗很少，別說女生了，就連平常與人相處的方方面面我都懶怠去考慮，所以你的意見會為我提供很大的參考性。”

    好官方的措辭，快讓馮宜誤以為他談論的不是男女之事而是在聽取群眾意見。

    “你在做所有與我有關(guān)的手事之前同我商議一下？雖然對你這樣的人來說可能會覺得腳下的螻蟻不配‘尊重’這個詞?！?/br>
    陸璟搖搖頭：“好，還有別的嗎？”

    “……”

    她還真想不出還能跟他說什么了。

    “那你有銀行卡嗎？卡號發(fā)我吧?！?/br>
    馮宜睨他，他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以后我們要是真的繼續(xù)見面，就算只是在這小片地兒走走逛逛也肯定免不了要花錢的地方，既然是我提出維持我們的關(guān)系，那我也有義務避免你會因這段關(guān)系而產(chǎn)生其他的負擔?！?/br>
    馮宜開始苦中作樂，心想公子哥的生活肯定充足，現(xiàn)在說那么多肯定是不甘心說兩句逢場作戲的話來，等回京早不知她是哪頭蒜了。

    她想隨便應兩句給他打發(fā)走，又不想暴露太多信息，就算這些信息陸璟真想查也是能給她底褲扒光。

    她道：“你綠泡泡轉(zhuǎn)我就行?！?/br>
    就當他非要多給的導游費。

    他似乎有些踟躕，但最后還是沒說什么。

    這晚陸璟按時把她送回了家，因著想到他快滾了馮宜睡覺都香了些，第二天醒的時候一看手機才看到陸璟直接給她v了二十萬，她又瞇著眼數(shù)數(shù)這幾個零，比鬧鐘叫醒功能都強。

    怪不得找她要卡號。

    【？】

    她發(fā)了一個問號就去洗漱，回來時看到他回：

    【少了么？那你給我卡號?！?/br>
    【多了，我這種資質(zhì)的地陪最多50/h】

    【我也不止來這一次，下次你的工資和陪同時的花費報銷也在里頭，哪兒多了?！?/br>
    【退還我就讓人找你銀行卡號再轉(zhuǎn)?！?/br>
    【彳亍口巴?！?/br>
    馮宜放下手機拿書袋，裝著裝著動作就停了下來。

    算了，看在錢的面子上給一個告別儀式。

    【你什么時候到機場呀？】

    這兒沒有貴賓樓，他正坐在機場人員臨時給他騰的辦公室里揉眉心，看罷回了句：

    【已經(jīng)到了，你沒上課？】

    【啊，你已經(jīng)進去啦？我在門口等了好久怎么沒見你？】

    陸璟驀地站起，大步往外走去。

    他叫來工作人員幫他一起找，真在另一個口里找到了正靠在柱子上一臉生無可戀的馮宜。

    “你……”

    陸璟想說什么，但又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即使逃課過來找他，她也沒有對他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表現(xiàn)出什么驚喜，只扁著嘴歪著腦袋看他，好像在說“唉，這個人可終于來了”。

    她總是如此，叫他看不明白，讀不懂。

    于是他搖搖頭，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不顧周遭往來人流的眼光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