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要結(jié)芬了,新娘不是我
夜色沉靜,房間里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鐘晏半倚在床上,目光復(fù)雜地掃過蘇念的身影。剛才的過程令他感到疑惑,心底一絲隱秘的情緒悄然涌動,讓他既感到陌生,又無法面對。 鐘晏倚在床頭,低頭看向身旁的蘇念。房中燭火昏暗,他靜默良久,終是淡淡問道:“在進(jìn)王府之前,你在何處?” 蘇念一怔,面上依舊淡定,聲音平和地答道:“奴婢不過是個流落的孤女,輾轉(zhuǎn)在各家為奴,后來才被嬤嬤挑選入府。” 鐘晏瞇起眼,目光幽深難測。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手指輕輕敲打著床沿,像是在思索著什么,片刻后低聲道:“我不想知道過去的事,但王府有王府的規(guī)矩?!?/br> 蘇念安靜地聽著,心中隱隱有些忐忑,卻依舊維持著平靜。 鐘晏微微垂眸,似是思量片刻,終于低聲開口:“從今日起,關(guān)于你的一切,由我來處置。無論任何人問起,你只需記住一件事——你是為王府盡忠,其他的,不必多言?!?/br> 他并沒有直言出手幫助,但蘇念從他的眼神中已經(jīng)明白了幾分。這種暗中的保護(hù)或許只是為了保全他的顏面,卻也正是她需要的隱秘保障。 “謝公子。”蘇念微微低頭,語氣依舊恭敬而平靜,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 鐘晏冷冷掃她一眼,不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離去。他心中雖仍有疑惑,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護(hù)住彼此的顏面,再去尋找答案。 他看向那塊未染血的白帕,眉頭微皺。按照王府的規(guī)矩,次日嬤嬤和下人們會來確認(rèn)這塊帕子,若是沒有血跡,蘇念將面臨巨大的風(fēng)險。鐘晏意識到她的下場會多么凄慘,而他自己也將面臨無窮的麻煩。 蘇念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睜開眼,眼神中透出幾分淡然,甚至帶著點(diǎn)無所謂的意味,仿佛早已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鐘晏看著她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有些煩躁。這女人怎么能如此坦然?她難道不明白后果有多嚴(yán)重?他抿了抿唇,忽然坐起身,俯身撿起白帕子,神情冷然而果斷:“你不用管?!?/br> 蘇念略微一怔,看著他走向桌旁,將帕子在燭臺的熱氣中微微烤過,又從袖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銀簪,在指尖輕輕一劃,細(xì)細(xì)的血珠滲出,落在帕子的一角。 “這帕子,明日就交給嬤嬤?!彼Z氣冷淡,目光依舊平靜,但內(nèi)心深處卻是翻涌的情緒。他不敢過多去琢磨自己方才的動作,也無心去細(xì)究她的過去,只覺得這個舉動是最妥當(dāng)?shù)倪x擇。 蘇念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沒有言語,心底竟有些意外和疑惑。然而此刻,鐘晏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淡然地道:“記住,明日莫要失了態(tài)?!?/br> 蘇念輕輕頷首,目光沉靜,仿佛什么也未曾發(fā)生。 —------------------------------------------ 蘇念這日站在花廳一角,看著眼前的忙碌和喧囂。身邊的小丫鬟們井然有序地布置著婚宴,面上帶著恭敬而敬畏的表情,不敢在她面前多言一句,只是悄悄低頭行事,盡量不引她注意。府內(nèi)的丫鬟們都知道,蘇念雖地位微妙,卻已不是尋常下人所能議論的對象。 大婚之后,府中氣氛明顯變得更為嚴(yán)肅,各色人等都在謹(jǐn)慎守規(guī),以示對主母的尊重。過去幾位伺候過鐘晏的丫鬟們一個個謹(jǐn)小慎微,深怕主母對她們有絲毫不滿,而她們對蘇念更是帶著敬畏,稍有事宜便上前問候行禮。 然而,蘇念一派冷淡,面對這些小心的問候,只是淡淡點(diǎn)頭示意,并未多加理會。她本就無意與這些人交好,也未曾期望因為服侍鐘晏而博得任何人的尊重。她更清楚,自己的處境微妙,在王府內(nèi)越低調(diào)越好。 婚宴的喧囂剛散,她便獨(dú)自一人靜靜收拾著廊下的物件,目光始終平靜,仿佛一切繁華與她無關(guān)。 鐘晏被眾人簇?fù)碇鴣硗诟魈幘淳疲簧砣A服禮冠,舉手投足間無懈可擊。然而心中卻隱隱生出幾分疏離。觥籌交錯間,他目光掃過門外,輕聲吩咐身旁的侍從:“你們先去前廳等候,我去凈房。” 侍從一怔,不敢多問,便躬身退下。 鐘晏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整了整衣襟,轉(zhuǎn)身沿著偏僻的小徑,避開了正廳的喧囂。他低聲吩咐幾句,調(diào)走了守在側(cè)廊的小廝,獨(dú)自步入一片寂靜的角落。 此時,蘇念正在廊下靜靜地收拾物件,心無旁騖。她自然知曉王府正上下一片歡騰,她的身份微妙,不宜出現(xiàn)在人前。她將手中物件一一放好,正打算退下,忽然察覺到一道沉穩(wěn)的腳步聲。抬頭一看,竟是鐘晏一身華服,面色帶著隱隱的疲憊站在她身前。 蘇念愣了一瞬,隨即垂頭行禮:“公子?!?/br> 鐘晏靜靜打量著她,面上看不出情緒波動,目光深沉,仿佛看穿了一切。他并未詢問她為何獨(dú)自一人,反而低聲道:“今日之后,事情會不同?!?/br> 蘇念垂眸不語,平靜地回道:“奴婢明白?!?/br> 蘇念抬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掠過一絲訝然。他的目光雖冷淡,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意,仿佛在暗中許諾保護(hù),又隱隱透出他對這復(fù)雜局勢的厭倦。 “今后在府中,少和那些人來往。你既然服侍我,便不必自輕?!逼毯?,他微微頷首,低聲道:“明日起,你便在我身邊伺候。” 就在鐘晏與蘇念相對無言時,遠(yuǎn)處一名侍從悄悄躲在廊角,將這一切看在眼里,隨即匆匆離去。 ----------------------------- 世子妃沉嘉柔端坐在床前,等待著鐘晏的歸來。她的侍從匆匆來到她的耳邊,低聲稟告:“夫人,世子方才去了……去了那頭的院子?!?/br> 沉嘉柔的手輕輕停在茶盞邊,動作不著痕跡地頓了一下,隨即她抬起頭,淡淡問道:“哪里?” 侍從咬了咬牙,眼中有些不屑:“就是那個新進(jìn)府伺候的?!?/br> 沉嘉柔沒有再說話,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眸光微垂,仿佛在思索什么。 她自然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甚至對于鐘晏去看她,她也并不特別意外。只是……沉嘉柔不知為何,心中涌上了一股隱隱的失落和一絲說不出口的酸澀。 她抬頭望向窗外,燈火映在她的眼底,那些紅色的光芒在她的眼中閃爍,仿佛她此刻內(nèi)心中的某種情緒在掙扎著,她羨慕蘇念的自由,甚至羨慕鐘晏在看向蘇念時那份不加掩飾的輕松。 鐘晏終于回到了房中,推開門時,屋內(nèi)燭火微明,沉嘉柔依舊端坐在床前,面色如常,舉止端莊。 “夫君回來了。”她起身,溫婉地說道。 鐘晏愣了愣,緩緩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床邊坐下,目光未與沉嘉柔相對,只是淡淡道:“今日辛苦你了?!?/br> 沉嘉柔聽出他聲音里的疲憊,也看出他眼底深處藏得極深的某種情緒,那種情緒,雖被極力掩蓋,卻依然流露出了一絲開心。這種開心,不是因為大婚之喜,而是因為剛才從蘇念那里得來的短暫輕松。 她輕輕應(yīng)了一聲,仿佛并未察覺,但心底卻難以抑制地泛起了些許的失落。 鐘晏躺下時依舊是和衣而臥,目光望向房頂,而沉嘉柔則在一旁安靜地坐了片刻,隨后也和衣躺在另一側(cè)。房中靜謐無聲,只有燭火在微微搖曳。 這一夜,喜氣洋洋的場面下,卻無人真正感到喜悅。鐘晏心中充滿著矛盾與壓抑,而沉嘉柔則在無聲中感受著他對她的疏離與遠(yuǎn)去。她知道,兩人之間或許永遠(yuǎn)無法真正親近,因為他們太像,像到連彼此的痛苦也無法為對方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