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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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司令身邊掛著的莎姐又嗚嗚地發(fā)出聲響。然后很是清晰地,我看到她雙眼的眼淚,大顆地往下滴。劉司令嘴巴抖動起來,沖著掛著的莎姐說:“聽到?jīng)]?你聽到?jīng)]?人家是怎么說你的?你賤不賤啊?” 莎姐大顆的眼淚,往樓下掉去。我看著這場景,心里也不好受起來,扭頭看我身邊的建雄,表情沒一點點憐惜,反而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這世界,到底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壞人呢? 65. 劉司令又笑了,對著建雄說:“你還要跟我比嗓門對吧?想不想要火龍城明天上報紙???頭條是半夜火龍城門口大活人跳樓,你們兄弟別的都不怕,就怕鬧出啥影響來,對吧?老板!” 建雄聽著劉司令這話,真不吱聲了。然后劉司令對著我說道:“邵波,我也不怪你了,我們兄妹今晚就要死在這里,讓你看笑話了。劉科是我殺的,建偉也是我殺的?!?/br> 說到這,劉司令又沖著天臺門大聲重復(fù)道:“躲外面的,聽清楚了沒?劉科是我殺的,建偉也是我殺的,是我劉德壯殺的?!?/br> 說完劉司令得意地笑了起來,然后對著我說:“劉科是我從廚房爬上去宰的,殺他的時候,他還醒了,我用廚房里的抹布捂著他嘴,把他從沙發(fā)上翻過來,就刺了個對穿。好解恨??!” 頓了頓,劉司令又繼續(xù)說道:“殺建偉更簡單,一刺下去,他就沒了。捂著他嘴沒捂?zhèn)€一分鐘,就斷了氣。說我是練過的,你邵波總好像覺得我是在吹牛,這次你信了吧。殺完后,我用個氣球吹好,口子上扭了扭,就壓在他身體下面。嘿!那時間還把握得真叫漂亮,梅子那丫頭聽見的鼾聲,就是氣球放氣的呼呼聲。” 說到這,劉司令快活地對著天,模仿著氣球放氣的聲音。 建雄氣得臉都青了,罵道:“畜生,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個孫子?!?/br> 說完作勢要往劉司令那兒撲上去。我忙把他一把抱住。 劉司令還是在笑,一側(cè)身,對著掛在那兒已經(jīng)哭成淚人的莎姐說道:“翠姑,聽到?jīng)]?劉科和建偉都是我殺的,為了什么?你都懂嗎?劉科害了你,哥幫你殺了他。建偉不許建雄娶你,哥也幫你殺了他。到現(xiàn)在呢?翠姑,建雄又真的在乎你嗎?你死了,他半滴眼淚都不會掉!你醒醒吧!來!哥給你個解脫,哥馬上就過去找你和爹,咱一家三口,繼續(xù)回五嶺屯,繼續(xù)等我們娘回來?!?/br> 說完,劉司令對著捆莎姐的尼龍繩的手,狠狠往回一拉。 那一瞬間,我和建偉一起喊道:“停手!”兩人一起往劉司令撲了過去。 在我們撲到劉司令身邊之前,從天臺欄桿外伸出一雙手,一把扣住了劉司令抓著電工刀的手,把那手往下擰。劉司令見刀沒有劃斷尼龍繩,竟然一手抓住扣著他的手,一個翻身,沖著樓下跳了下去。 我和建雄,以及從天臺外沖進來的幾個刑警以及八戒,忙探頭往樓下看去。只見劉司令摔在一樓鋪著的墊子之外,而同樣和他血rou模糊地在地上趴著的,卻是鄭棒棒。鄭棒棒是從五樓的客房里翻窗戶爬到天臺,本來想在關(guān)鍵時刻控制住劉司令,沒想到劉司令直接往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扭頭看我身邊的八戒,八戒也正看著我。而身邊的建雄,反而很鎮(zhèn)定,第一時間探手把莎姐的胳膊一把抓住,拉到欄桿里面來,并狠狠地扯那尼龍繩,扯了好幾下,那尼龍繩挺結(jié)實,沒有扯斷。八戒默默地上前,費了很久的時間,才把尼龍繩解開。 弄開莎姐被塞著的嘴,莎姐沒有說一句話;再到解開她身上的尼龍繩,她只看了一眼建雄,便往樓下走,步伐踉踉蹌蹌,可能是因為被捆久了,又可能是因為心被傷透了,還有可能是……我也想不明白了! 第十四章 真相 66. 那晚我和建雄、莎姐去分局錄證言錄到快天亮?;氐交瘕埑菚r,門口的血跡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了。如果換成別的地方出了這事,現(xiàn)場不是這么一時半會就能夠清理好的,而火龍城不同罷了。 莎姐沒和我們一起出來,據(jù)說她早就錄完,先走了。 路上建雄要我拿八千塊錢給鄭棒棒家人。他安排這事時,原話是這么說的:“等會你去找莎姐支八千塊錢給鄭棒棒家?!痹捳f完,便覺得不對,頓了頓,說:“你直接找出納吧?!?/br> 說完臉色就黯淡下來,我見他一副傷心的模樣,便問道:“莎姐那要不要我去安慰下?是留她還是……” 建雄擺擺手,說:“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如果莎姐還在的話。” 聽著我便沒吱聲了。建雄把我送到火龍城,就開車回家了。我上到五樓,見八戒、西瓜、龍蝦還坐在房間里抽煙。見我進來,點點頭。我也沒說啥,就要大伙還是先睡覺吧。起來再說。 我睡到中午就起來了,帶著八戒去了趟鄭棒棒家。再出來時,心里酸酸的。 帶著八戒去我家吃的晚飯,給我爸說了說昨晚發(fā)生的事。爸聽了,沉默了一會,冒出一句:“這莎姐沒這么簡單吧?!?/br> 八戒聽了,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追問。八戒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邵波,捆莎姐的繩子挺結(jié)實的?!?/br> 我應(yīng)了一聲,然后問:“有啥問題嗎?” 八戒愣了愣,說:“繩子是我解開的,捆得很認真,并且……并且掛著她的尼龍繩不止一根?!?/br> 我忙追問:“難道有兩根?” 八戒抬起頭來,說:“反正那尼龍繩是有兩根掛著,可能是我多心吧!如果劉司令的電工刀比在那兩根繩子中間,一刀拉下去,不管是對著哪一個方向,能拉斷的都只是其中一根,而剩下的那一根,應(yīng)該是可以讓莎姐不掉下去的?!?/br> “你的意思是?劉司令至始至終也沒有真要放莎姐摔下去?”我看著八戒。 我爸便說話了:“完全有這可能?。⑺玖钫嬉獨⒛銈冞@莎姐,還要等到你們上去嗎?再說,他把親meimei殺了,有啥作用嗎?” 我吸了口煙,沒吱聲了。 三個人便沉默起來。最后,我站起來對著我爸說:“不想這么多了不想這么多了,案子反正已經(jīng)徹底結(jié)了,再挖下去,挖出的啥也無法取證來證明什么了?!?/br> 我爸點點頭,然后也說道:“你說的也是,整個案子看過來,弱勢群體反而是殺人的劉司令和他meimei,現(xiàn)在人也死了,咱再這么懷疑下去,也沒必要了?!?/br> 我點點頭,要八戒跟我回火龍城。臨走對我爸我媽說:“這幾天我還是不回了,等場子里安定些再說吧?!?/br> 爸媽送我到門口,媽不依不饒又問了一句:“古倩那丫頭的事呢?” 我笑笑,沒說啥。 67. 我們回到場子里時,建雄哥已經(jīng)到了大廳,坐在沙發(fā)上抽著煙。見我和八戒進來,便招手讓我坐他旁邊。八戒說:“我還是上樓去吧,畢竟這幾天內(nèi)保就剩下我們幾個了?!?/br> 我點頭。建雄遞了根煙給我,說:“莎姐沒回火龍城?!?/br> 我“嗯”了一聲,把煙點上,問建雄:“哥,要不要我出去找找?” 建雄沒應(yīng)我,繼續(xù)抽了幾口煙,然后嘆口氣說:“算了吧!不勉強了。你等會場子里散了,去把劉司令的東西整一整,放回到五樓莎姐的房間里,她就算走,也要回來整理自己的東西吧。” 我點頭。建雄站起來,說:“我約了古市長去海都水匯,給他把這事說說。等會我就不回了,莎姐的手機我打了一天,都沒開機。晚上如果她回來了,你給我打電話吧?!?/br> 說完便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頭說道:“算了!就算回了,也不要給我電話,你看著辦就是了!” 我應(yīng)了。目送建雄哥上車,走了。 場子里一干人三兩個扎堆,小聲說著話,應(yīng)該都是在說昨晚的事。我裝作沒看見,畢竟鬧成這樣,再去壓這事,也壓不住什么了。一個人便上了五樓,坐房間里對著窗外,叼著煙發(fā)起呆來。 還是來來回回都是想著古倩。今天一天,依然沒接到她的傳呼。我看看表,才八點半,便拿出建雄給我的大哥大,按上古倩的手機號碼,卻沒有按確認。猶豫了很久,咬咬牙,按了下去。 電話只響了兩聲,便接通了。話筒那邊是古倩的聲音:“喂!誰???哦!你好!誰啊?” 我沒吭聲,古倩在電話那頭又問了幾句“誰???”我掛斷了。 繼續(xù)抽煙。古倩能接我電話,也就是說,她也可以隨時給我打個傳呼??墒悄?!她沒打……她愛我嗎?或不愛我?那么,她所做的那些事,對我表示的那些好,又是什么情況呢?只是她古大小姐生活中隨意給人的一個玩笑?還是另有苦衷呢? 正想著,電話響了,是古倩打了過來。我沒接,就看著電話在那響著,閃著,很是熱鬧。最后停了聲響,我舒了口氣,仿佛解脫了一般。誰知道電話又響了,我按了接通,對著話筒,還是沒吭聲。 電話那頭也沒吭聲,就那樣都沉默了一會,古倩便說話了:“是邵波嗎?” 我依然沒說話。古倩繼續(xù)道:“我知道是你,我在武漢出差?!?/br> 我“嗯”了一聲,說:“我知道?!?/br> 古倩便又沉默了。半晌,古倩說:“邵波,我愛你!”說完,她掛了線。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就像劉司令,幾十年沒心沒肺的模樣,壓抑著的酸楚,到最后爆發(fā)了。而古倩的苦衷又是什么呢?她說她愛我,我是應(yīng)該相信,還是應(yīng)該放下呢。 門響了,我站起來去開門,進來的是小軍。我沖他苦笑了下,說:“昨晚的事知道了嗎?” 小軍點頭,說:“剛在樓下八戒和我說了。” 我“哦”了一聲,又坐回窗邊的凳子上。小軍也坐過來,說:“怎么了?這么個苦瓜臉,八戒說你和你爸和好了,咋還這么個郁悶的模樣?!?/br> 我笑笑,說:“沒啥!” 小軍便說:“是為了古倩吧?” 對他,我也沒必要隱瞞,點點頭。小軍擺出個過來人的模樣,拍我大腿說:“感情嗎!想那么多干嗎呢?其實人啊,沒必要去透支一些未來的煩惱的,可能十年后,你我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一個聽話的媳婦,再回過頭來想想今時今日這么傻傻的樣子,自個都會好笑的。” 我笑笑,說:“可能吧?!?/br> 小軍繼續(xù)道:“可能古倩真有啥苦衷也說不定。知道不?我們沒回的時候,古市長住了次院,心臟病吧!問題不大,就住了兩天。外面說他是因為工作太忙的緣故,我覺得啊,他應(yīng)該就是為古倩跟咱跑出去了的事?!?/br> 我聽著,愣了愣。然后強裝出把這些放下的表情,對小軍說:“跟我去趟劉司令房間吧?!?/br> 兩人往門口走,走到樓梯間,遇到正上來找我們的八戒,便讓他跟我們一起往宿舍走去。 到宿舍的路很黑,我們?nèi)齻€一人點支煙,胡亂說著話。而咱三個人就這么走啊走的,到今時今日,不知不覺地,一起就這么走了十幾年。只是,那晚我們走在x城,而之后的日子,我們走過了大江南北罷了。 68. 劉司令的房間和幾天前一樣凌亂,墻上的伊能靜依然睜著那雙大大的眼睛,純情地看著這小房間。很久以后,伊能靜嫁人了,玉女終于變成了少婦;再很久以后,伊能靜生了個兒子,玉女已為人母;再很久以后,伊能靜離婚了,離開了她的男人,離開了她的孩子,也離開了生她養(yǎng)她的臺灣,在大陸活躍著。世界即將變化,在當(dāng)時的1993年,卻沒有任何征兆罷了。 我們?nèi)齻€把床單鋪到地上,然后從衣柜,從床頭柜,從床上,把劉司令的遺物一一往這床單上扔。看得出,劉司令過的生活還是比較拮據(jù)的,洗發(fā)水是很廉價的啤酒香波,肥皂用的不是當(dāng)時流行的力士,連牙刷,都已經(jīng)是被磨得很是飄逸的模樣。 整理衣柜時,八戒從一條褲子里摸出一張相片,拿手里看著,“咦”了一聲,然后遞給我和小軍。 相片是黑白的,上面印著“1987年北京”這么個字樣。相片上就劉司令、莎姐和建雄三個人。北京是天壇公園那個滿是荷花的湖,建雄站中間,左邊是莎姐,怯生生,但抑不住幸福地挽著咧嘴笑的建雄。右邊是劉司令,他和建雄都搭著對方的肩膀,劉司令的笑容也和建雄如出一轍,是沒啥心肺的甜蜜。 我們看了,心里都覺得怪不是味的,我把相片翻過來,只見背后寫著:我和我愛的男人以及愛我的哥。署名是劉莎。劉莎是莎姐為我們所知的名字。 看著那幾個字,心里更不好受起來,似乎可以感受到這個女人,在拍這張照片時內(nèi)心的甜蜜般。 突然間,我覺得似乎有啥不對勁。我彎腰把劉司令那本筆記本翻開,兩筆字跡一對比,很是相似。八戒和小軍看了,也是一愣。半晌,八戒說:“可能倆兄妹練的都是同一本字帖吧。” 小軍也說道:“就是!這照片上的字還是娟秀一點,筆記本上的字這么大氣,這么難看。這叫啥來著,形似神不似。” 我點點頭,把筆記本放下,相片放到了我的口袋里。 外面探出個頭來,是保安小菜皮:“嘿!邵波哥!你們幾個在哦,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劉司令顯靈了。” 說完,小菜皮進了房間,瞅著劉司令的遺物。 我沒搭理他,繼續(xù)把劉司令的東西往床單上放。八戒對小菜皮說:“咋了,劉司令沒了?你有啥想法?” “才不呢!”小菜皮說:“不過劉司令平時對咱挺好的,就這么個大好人,你說怎么會殺人?而且還殺了幾個?!?/br> “殺了幾個?殺了哪幾個???”八戒滿臉問號地對著小菜皮。 小菜皮更樂了:“嘿!八戒哥,你還瞞咱啥?。鲎永锒贾懒?,劉司令弄不好是個在老家就殺了好幾個人的通緝犯,到了咱這里一直隱姓埋名,就是因為劉科和建偉哥發(fā)現(xiàn)了他真實身份才殺了他們滅口,如果不是你們昨晚那么勇敢,還犧牲了棒棒哥的話,最后一個知道他身份的莎姐,不也沒了?!?/br> 我們仨聽了哭笑不得,八戒便打趣道:“小菜皮??!你從哪里打聽到這么多機密???我們和誰都沒說這些,卻被你知道了?!?/br> 小菜皮憨憨地笑,說:“八戒哥,別笑話咱了,場子就這么些人,能瞞住啥呢?所以說都覺得難怪劉司令之前就那么多古怪哦,現(xiàn)在全部都找到答案了。” 我便說話了:“有些啥古怪?。≌f說看?!?/br> 小菜皮討好地拿出一包廉價的煙,給我們遞上,然后神秘兮兮地說:“就說領(lǐng)工資吧,咱都是拿了錢簽個字,可他從來不簽字,都是要咱代簽的。便問他為啥不簽,他說不識字,自己名字也老是寫錯;還有咯,他經(jīng)常半夜不回來,說是出去找女人了,可誰知道他到底是去哪里了呢?” 我打斷他:“你說劉司令不識字?” 小菜皮說:“是?。 ?/br> 我指著地上那筆記本說:“那這本子上這些字是誰寫的?” 小菜皮瞅瞅那筆記本,說:“這上面不就只有封面上有幾個字嗎?是劉司令要我給他寫的,不就是寫的低掉,一定要低掉嗎?” 說完小菜皮撿起本子,翻到第一頁,指著那幾個雞腳鬼畫的錯別字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