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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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狼狽,但不能看不見她,不能感受不到她。 月光冰冷又如何? 至少...... 她也陪他到天亮。 - 江南的清晨不允許江泠月睡懶覺,醒來推開房間門,一線金光浸染層云,薄霧緩慢下沉,浮于碧水之上,梨花簌簌落,如春雨翩飛。 小鎮(zhèn)建筑連綿,青瓦上炊煙繚繞,不知誰家紅糖糕香甜,惹得江泠月饞蟲直叫。 她扶著木欄桿往樓下喊:“外婆,我要吃紅糖糕?!?/br> 吳韻蘭從廚房推窗,高興應(yīng)她:“我這就叫你外公給你買去?!?/br> 江明鶴剛從臥室走出來,聽見祖孫倆已經(jīng)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嘿笑了一聲,三兩步走到院子里拱著手沖江泠月道:“微臣遵旨。” 江泠月被她這老頑童外公逗得直笑,擺擺手催促道:“快去快回啊江大人?!?/br> 聽見兩人逗趣的聲音,剛起床的江若臻也趕緊說:“順便打一壺豆?jié){回來啊江大人?!?/br> 眼看著江明鶴出了門,江泠月趕緊回房洗漱收拾,今天是她第一天進(jìn)劇院見領(lǐng)導(dǎo),遲到總歸是不好的。 離開了北城,她的皮膚和頭發(fā)都不再干燥,簡單畫了一個淡妝,她便匆匆下樓吃早餐。 之前江若臻提過想買下妙之jiejie家的院子,她過年沒在家里待幾天,根本沒能見到妙之jiejie的面,這次回來,便想認(rèn)真問問這事兒。 她問江若臻有沒有找娟姨聊過,江若臻說:“之前閑聊過一次,沒有詳談,這不你正好回來,改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妙之jiejie。” “行。”江泠月干脆應(yīng)道:“我保準(zhǔn)拿下!” “你吃慢點兒?!眳琼嵦m在旁念她:“又沒人跟你搶。” 江泠月放下手中的杯子,說:“今天要去見劇院領(lǐng)導(dǎo),得早點到?!?/br> 她說著還催江若臻:“mama,你也吃快點兒,正好送我去劇院?!?/br> “瞧給你急的。”江若臻放下筷子沖江明鶴道:“爸,你趕緊把你退休金交出來,好給你乖孫買輛好車,省得日后天天折騰我?!?/br> 江明鶴端杯喝了口茶,嘆道:“江大人不堪重負(fù)啊!” 話說完,他又沖江泠月擠眼睛,“我的公主殿下什么時候給江大人請個外援?” 聽出來自己外公的言下之意,江泠月撅了撅嘴不滿道:“江大人才剛上任一天就不堪重負(fù),看來江大人不是有心輔佐本宮,本宮這就另選賢能!” 江明鶴聽了這話,故意說:“公主刁蠻,這輔佐之苦還是由微臣獨自承受罷!” 江泠月氣急,怒道:“江大人無故頂撞本宮,罰你今天不許抽煙!” “好?!眳琼嵦m接話道:“罰得好!” 一家人聚在一起閑聊逗趣,格外有意思,江泠月吃完早餐,蹲在院子里撓小櫻花肚皮,連聲催促著江若臻出門。 江若臻不堪其擾,只好拎著包跟著江泠月出門。 兩人順著青石板路來到巷子口的停車場,江泠月本是專注于和江若臻談話,沒想到一轉(zhuǎn)視線卻看到一個眼熟的人。 她腳步一頓,“周耀?” 江若臻跟著停下,周耀趕緊迎上前來打招呼。 “你怎么在這里?”江泠月實在是難以置信。 周耀一本正經(jīng)回答:“盧女士放心不下江小姐,這便讓我繼續(xù)接送江小姐上下班。” “你......”江泠月一時語塞。 她還以為是孟舒淮的意思,若是孟舒淮的意思,她立馬就能讓周耀回去,可盧雅君...... 江若臻在旁好奇問道:“盧女士是誰?” 江泠月蹙著眉,慢吞吞道:“是他mama?!?/br> 江泠月瞥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飛馳,快速推辭道:“你回去吧,你這車太高調(diào)了,我坐著不踏實?!?/br> 本來像她這樣的演員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從前她不在乎,是因為她足夠愛孟舒淮,現(xiàn)在她跟孟舒淮又沒什么關(guān)系,她不想因為一輛車引來不必要的誤會,回頭有嘴也說不清。 周耀聽了這話立馬補充道:“盧女士說隨時可以給江小姐換車?!?/br> 江泠月碰了碰江若臻手臂,示意她幫自己說兩句話,結(jié)果江若臻卻道:“那你就去吧?!?/br> “mama,你怎么這樣?”江泠月驚訝道。 她現(xiàn)在根本不確定是不是孟舒淮借著盧雅君的名義來接送她,她可不想再跟他糾纏不清。 江若臻一眼看出來眼前這位年輕人的為難,又沖江泠月說:“你先讓人家交了差了再說明天的事,正好我跟你也不順路,省得我再麻煩了?!?/br> “mama!” 江若臻抽回手,催她:“你不是快要遲到了嗎?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br> 沒等江泠月開口,周耀趕緊說:“上車吧江小姐?!?/br> 江泠月不情不愿上了車,系好安全帶之后趕緊給盧雅君打電話確認(rèn)。 盧雅君昨夜哭過,接電話時聲音略顯沙啞,江泠月聽出來她情緒不對,忙問她怎么了。 盧雅君沒有細(xì)說昨夜的事,只叫她不要擔(dān)心,說等她首演的時候來南城給她捧場。 因為這樣一個小插曲,江泠月到最后也忘了問車的事情,莫名其妙就又接受了周耀接送她上下班這件事。 南城劇院雖然也是廣韻旗下,但分管領(lǐng)導(dǎo)不同,江泠月早早就等在了劇院會議室。 陳墨禮緊隨其后,看到她,既高興又擔(dān)心。 高興是他這女主沒換,戲也能順利上演,擔(dān)心是怕江泠月情緒出問題。 不過情緒一事對江泠月來說顯然不是什么問題,她現(xiàn)在遠(yuǎn)離了是非,狀態(tài)只會比在北城更好。 但因為個人問題影響到全劇組,她這心里始終是過意不去的,她試探性問陳墨禮:“這次項目遷移,咱們劇組里有沒有同事不滿意???” “不滿意什么?”陳墨禮疑惑道:“不是每人給了一筆補償金嗎?公司還給安排了專門的酒店,這么好的條件,北城那邊多少人哭著想來咱們劇組呢?!?/br> “補償金?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回事?孟......伴月給了多少錢?” “每人十萬,主演二十萬,工資照發(fā),補貼翻倍,這戲還沒上演呢,各項福利就已經(jīng)拉滿了,你說說,是不是人人都想來?” 江泠月垂著眼不說話,心思又被那個遠(yuǎn)方的男人牽著走。 這人慣會玩這些攻心計,她可不會再上當(dāng)! 今天見過了劇院的領(lǐng)導(dǎo),也確認(rèn)了《伶人》上演的各項細(xì)節(jié),江泠月如今只需要用心準(zhǔn)備,靜待首演。 - 李天澤一案結(jié)束調(diào)查,多項罪狀證據(jù)確鑿,李家人上門求情,孟舒瀾以接受集團(tuán)內(nèi)部調(diào)查為由閉門不見,孟震英更是因此事遠(yuǎn)赴美國處理遺留事項,躲得老遠(yuǎn)。 李家人求助無門,只得眼睜睜看著李天澤被依法審判。 但這也是李家多年作惡的報應(yīng)。 李天澤一事牽動了集團(tuán)多個項目,光是內(nèi)部調(diào)查一事就耗費掉孟舒淮大半的精力,好在有老爺子的人從旁協(xié)助,所有事情都進(jìn)展得無比順利。 孟舒瀾依照董事會的要求被暫時停職接受調(diào)查,她這些年鮮少能有空閑的時間,這次清漪險遭不測,她也反應(yīng)過來家人對她的重要性,她能有這些時間陪著清漪,也算是因禍得福。 盧雅君并沒有在往事上與孟舒瀾計較,吵過的第二天,盧雅君還主動找了孟舒瀾,為她當(dāng)時的情緒失控道歉。 從前盧雅君在孟舒瀾的眼里是“虛偽的小三”,是禍亂孟家的罪魁禍?zhǔn)?,可她也不知道她這樣的想法究竟是在什么時候就開始變了...... 也許是因為江泠月? 她不確定。 她現(xiàn)在覺得,好心能演三年五年,溫柔包容也能裝個十年八年,但盧雅君三十年如一日地對她好,她該怎么相信盧雅君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是個柔軟的人,做不到像江泠月那樣與盧雅君親密無間,但至少她現(xiàn)在不再對盧雅君擺著一張臭臉,日常也愿意跟她多說兩句話。 這段時間孟舒淮又為集團(tuán)的事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總助辦幾位同事也輪流加班,工作強度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馮靖遠(yuǎn)總和崔琦搭檔辦事,他時常向崔琦表達(dá)疑惑,懷疑他們這位上司的身體是鐵打的,怎么他每天工作十七八個小時看起來還這么精神抖擻?是不是有什么保持精力的秘訣? 有沒有秘訣崔琦不知道,但睡得少,不代表他不想睡,很有可能是睡不著。 聽了馮靖遠(yuǎn)的提問,崔琦悄聲道:“強撐罷了?!?/br> 強撐?馮靖遠(yuǎn)不理解,怎么他就做不到?是他不夠強? 因為工作太忙,日常來往景山不方便,孟舒淮回到了瑤臺住。 他不在家住的這幾天,家里的郁金香又換了新色,濃郁的深紫,像他郁結(jié)不開的心情,分外沉重。他本想讓周姨換掉,猶豫再三,最后又作罷。 樓下客房還是江泠月離開之前的樣子,床品換了她喜歡的水藍(lán)色真絲,香薰也是她平常愛點的那支紅漿果。 衣帽間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浴室的護(hù)膚品還放在她平時習(xí)慣取用的位置,就連她穿過的睡衣也整齊疊放在置物柜上,似乎隨時都在等待著它的主人回來。 孟舒淮的確是睡不著,所以每晚都得借助酒精才能勉強入睡。 周姨發(fā)現(xiàn)他每晚都開一瓶紅酒之后,擅自把江泠月日常用的那支香薰放到了主臥里點,每次點上二十分鐘就滅掉,熟悉的香氣有了,他也不至于要喝那么多酒。 很意外的,孟舒淮睡得很安穩(wěn)。 直到那支香薰被用完,周姨買了同款,但味道卻略有不同,孟舒淮總算是察覺到了臥室香氣的變化。 他從浴室出來,頭發(fā)還濕著,順手撈起浴袍披上,匆匆就下了樓。 儲物間里,他果然找到了周姨今晚點的那支香薰蠟燭。 明明是同款,怎么她用過的和新買的就是不一樣? 多日的疲憊讓孟舒淮心緒不寧,這時候看到這支全新的香薰蠟燭更是覺得煩悶不已。 他心煩意亂放下蠟燭關(guān)上了儲物間的門,不想上樓卻又執(zhí)拗不愿意往客房去。 幾番踱步來回,他關(guān)了客廳的燈,試圖在黑暗的環(huán)境中平靜心緒,但這無邊的黑暗里似乎是有更加強烈的力量在將他瘋狂拉扯,讓他控制不住要往那個房間去。 他最終還是推開了那扇熟悉的門,室內(nèi)很安靜,夜燈因他的腳步經(jīng)過而明亮。 燈亮了,他的孤獨也變得具象化了。 他走到床邊,坐在床畔,掌心觸及微涼的真絲床品。 他不在家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睡在這里,他問她為什么不在樓上睡,她說在樓上睡會想他。 那現(xiàn)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