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將爺爺送到急診室的時候，醫(yī)生在皺眉。

    “老人年紀大了，后腦勺遭遇嚴重碰撞，被發(fā)現(xiàn)的太晚，送過來太遲，情況可能會有些嚴峻……”

    姜歲的手上還有爺爺那快要涼下去的體溫。聞言立刻抓住醫(yī)生的手，眼淚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往下掉。

    她哭到連聲音都是啞的：“醫(yī)生……求求你，救救我爺爺……求求你……”

    醫(yī)生安撫她：“家屬別著急，我們會盡力而為?！?/br>
    手術燈亮起。

    姜歲抱著膝蓋，蜷縮在了墻根的角落里。

    眼淚冰涼地流進脖頸。姜歲后知后覺，才覺得自己已經(jīng)渾身麻木。

    即使用力掐著掌心，也感覺不到任何一絲痛感。

    只有心臟那一處，仿佛破開了一個大口子，刺骨的風刀割一樣地灌進去，血流如注。

    她在想，該怎么辦。

    要是爺爺出了什么事，她該怎么辦？

    眼神愣愣地看著腳下泛著冷光的地板，一如她冰冷的身體。

    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都是她，連累了爺爺。如果沒有她，爺爺就不會受這樣的罪。

    好冷，好冷。

    她突然就想到雁爭那雙眼。他的眼睛永遠深不見底，如同極黑極濃的子夜，又如同潛藏的深淵。

    突然，好想他能抱抱自己。

    于是，掏出手機，給他打了主動的第一個電話。

    然而，意料不到的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為什么，突然聯(lián)系不上？

    姜歲的眼淚，更兇地砸下來。

    滴在手背上，幾乎燙出一個洞，連同心一起，撕扯到粉碎。

    手術燈熄滅的時候，姜歲坐在地板上，已經(jīng)昏昏沉沉。但她還是第一時間起身。

    她想問醫(yī)生，爺爺是不是沒事，手術是不是成功了。

    可是她握著醫(yī)生的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眼淚不停地掉。

    姜歲在害怕，她害怕，醫(yī)生接下來會說什么不好的話。

    醫(yī)生看得出來她的恐懼。這個小姑娘看著還是學生的樣子，穿著校服，渾身都在發(fā)抖。醫(yī)生有些不忍，但還是只能如實相告：“病人年高，貧血，在雨里休克太久，全身多器官衰竭，嚴重病危，如果還要繼續(xù)治療，我們建議，立刻轉入重癥監(jiān)護室?！?/br>
    “轟”的一聲，姜歲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寂靜，眼前的醫(yī)生也慢慢失真，只有醫(yī)生的那句話在腦中回旋。

    “嚴重病?！?/br>
    姜歲喃喃自語。她的眼睛全哭腫了，整個人狼狽又可憐，卻還是死死握住醫(yī)生的手腕。

    醫(yī)生見她這副失神的樣子，實在于心不忍，嘆了口氣：“小姑娘，要轉進ICU就先去交錢，要是不治了，就簽一份放棄治療同意書。”

    姜歲還沒能完全醒神，但她一連對著醫(yī)生點了好幾個頭：“醫(yī)生，治，我們治，求你別放棄救我爺爺，我現(xiàn)在馬上去籌錢?！?/br>
    說到最后，已經(jīng)泣不成聲：“求求你，救救我爺爺?！?/br>
    “小姑娘你先去籌錢，我們會先把病人轉入普通病房，等你交完錢我們會馬上把他轉進重癥監(jiān)護室。”

    姜歲再也忍不住，哭出聲音，手術室門口的走廊回蕩著她凄楚的哭聲，卻還是壓抑著的，仿佛怕影響他人。

    “不能先進重癥監(jiān)護室嗎？錢我之后會交的，我一定會交的……醫(yī)生……我求求你……”

    但這也是醫(yī)院的規(guī)定，醫(yī)生再怎么同情姜歲，也只能無可奈何，安撫地拍了拍她發(fā)抖的肩膀：“小姑娘，趕緊去籌錢吧。”

    姜歲下意識，還是打給了雁爭，好像在她心里，雁爭是無所不能的。

    可是電話那頭，依舊是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姜歲近乎絕望。

    這些年來，為了供姜歲讀書，爺爺花光了所有積蓄。

    她打工的工資并不多，存的錢只夠進ICU住幾天。

    姜歲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要救爺爺。

    她合計了一下，要先把存折里的幾千塊錢拿出來，然后……

    她想到剛買的那部新手機，本來是想給爺爺一個驚喜，現(xiàn)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得先賣掉。

    還有……自己手中這部。

    當初雁爭是挑最貴的買的，她還沒用幾天，應該能賣不少錢。

    姜歲沒有耽誤時間，先去普通病房看了一眼爺爺。

    他戴著呼吸器，頭發(fā)已經(jīng)被全部剃光了，臉色蒼白，好似一下子就更蒼老了。

    姜歲看著，心臟像被一雙手揉皺了，生疼。

    流著眼淚，看不清爺爺?shù)拿嫒萘?，她抬手抹了一把，輕哭說：“爺爺，你等歲歲，歲歲會救你的。”

    無論用什么方法，她都要留下爺爺。

    那是她最最重要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