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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家兄扶蘇在線閱讀 - 家兄扶蘇 第146節(jié)

家兄扶蘇 第146節(jié)

    “還有這份文書,勞煩你統(tǒng)計一下份額,可不要出錯?!?/br>
    “這份也是?!?/br>
    王綰聽說扶蘇今日不在,閑庭信步的走進政事堂,便看到胡亥被埋在一堆的簡牘文書之中,不由笑起來:“小公子,政事堂可不是好頑的地方,若是頑夠了,便回罷!”

    胡亥道:“政事堂怎么能是好頑的地方呢?我來這里,是為了給陛下分憂,給兄長分憂,又怎么會是來頑的呢?”

    王綰冷笑:“看來,小公子的活計還是不夠多,因此小公子才能在這里逞口舌之快!”

    他說著,環(huán)視左右,官員們也有些為難,自己的活計全都給小公子做了,是一點子活計也擠不出來了,就連日前對賬好的條目,也重新拿出來讓胡亥對賬了,再沒旁的事情。

    王綰一眼便看到常頞的案幾上還有一些文書。

    常頞是行人,也便是這次的外交官,主管翻譯一些文書,他在政事堂十足的低調(diào),只會埋頭翻譯,一天到晚甚至不說一句話,午膳也不會與旁人結伴用食,而是自己單獨去用,獨來獨往的,存在感很低。

    王綰看到常頞,朗聲道:“常行人,你手頭上的文書,交給小公子,讓小公子來譯。”

    自從王綰進來,其他官員都圍著王綰打轉(zhuǎn),而常頞反而像是沒看到王綰一般,低頭伏案翻譯,此時才抬起頭來,微微蹙眉,道:“回丞相的話,小公子沒有學過西南方言,恐怕無法勝任,這文書,還是由下臣來譯為好?!?/br>
    王綰被駁了意思,立刻沉下臉來,道:“常行人,把你的文書,拿給小公子來譯!”

    常頞終于長身而起,卻不是將文書拿給胡亥,而是道:“王相,你與小公子的恩怨,下臣不能管,也不想去管,但這文書,乃是下臣的分內(nèi)之事,下臣理應完成,王相若是想用這種事情扎筏子,怕是找錯對象了?!?/br>
    王綰沒想到常頞是這般的硬骨頭,十足不給顏面,冷聲道:“常頞,你是想造反不成?!”

    常頞道:“下臣不敢?!?/br>
    旁邊的官員挑唆道:“王相,聽說常頞的祖上,便是饞臣罪臣,一門大辟,后來陛下即位,大赦天下,這才赦免了他們的罪刑,看來這常頞好的沒學到,壞的倒是習了不少!”

    常頞猛地抬起頭來,雙手攥拳,死死盯著王綰,那平靜的眼神迸發(fā)出一股滔天的恨意。

    而王綰看著常頞,似乎根本不記得他的祖上是誰,道:“怪不得,一身的陋習!來人啊,把他帶下去,立刻革去行人一職,我看看往后里,還有誰不聽話?!?/br>
    “且慢!”胡亥開口阻攔。

    王綰笑道:“怎么小公子?老臣身為丞相,自有任免官員的權利,難道小公子想要阻止不成?”

    胡亥道:“王相說得對,你身為丞相,的確有任免官員的權利,但常頞錯在何處,你便要罷免了他的行人一職位?難道錯在他恪盡職守,沒有像其他人一般,將自己的分內(nèi)職責交給我來偷懶?你便要撤掉他的行人。”

    他這么一說,旁的官員們紛紛有些汗顏,有的人是為了巴結王綰,主動欺負胡亥的,有的人是為了自己的仕途,不想得罪王綰,所以不得已欺負胡亥的,而有的人則是隨大流,看旁人欺負胡亥自己也跟著欺負胡亥的。

    這便是朝廷,錯綜復雜的朝廷。

    王綰冷笑,囂張的道:“怎么,小公子你不服氣?你才進入朝廷,還甚么都不懂,老臣便給你上這一課!”

    扶蘇今日去了館驛,與路裳和桀儁的會面十足順路,桀儁是個正人君子,他以前雖喜歡胡亥,但也絕不會因著這件事情難為扶蘇,而路裳呢,路裳剛剛即位,需要大秦的扶持才能在南方占有一席之地,所以自也不會主動為難扶蘇。

    扶蘇處理了館驛的事情,提前折返回章臺宮,準備與胡亥一起用午膳。

    他匆匆回到章臺宮政事堂,還未踏入,大老遠便聽到里面?zhèn)鱽硗蹙U的聲音,因著嬴政和扶蘇都不在,王綰的態(tài)度極其囂張,帶著一股輕蔑。

    扶蘇瞇眼目,心中火氣竄起,平日他寶貝胡亥還來不及,哪里容的旁人這般羞辱自己的寶貝弟弟?

    他剛要踏入政事堂,一只手輕輕拍了拍扶蘇的肩膀。

    扶蘇轉(zhuǎn)頭一看,拱手道:“皇叔,你怎在此處?”

    竟是皇弟成蟜。

    公子成蟜攔住扶蘇,微微搖頭道:“扶蘇,且與小叔來看看好戲罷?!?/br>
    扶蘇不解,公子成蟜指了指戶牖的方向,二人看向政事堂之內(nèi)。

    一道高大的人影走入政事堂,那人一身黑袍,雖沒戴著冕旒,卻遮不住的一身貴氣與威嚴,正是嬴政!

    嬴政毫無征兆的走入政事堂,甚至沒有寺人通傳,面上分明帶著微笑,語氣卻不見半分笑意,道:“是誰要在這政事堂講學?朕倒想聽一聽。”

    王綰乍一看到嬴政,嚇得腦海空白,咕咚跪下來,道:“拜見陛下!”

    其他官員也跟著撲簌簌跪了一地,山呼:“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嬴政沒有叫人起來,而是又問:“是誰要在政事堂講學?”

    胡亥道:“回君父的話,是丞相,說要給兒臣好好上一課吶!”

    王綰額角都是冷汗,撲簌簌的流下來,這太巧了,這個時辰,陛下合該每日都在路寢用午膳才對,怎么會突然跑到政事堂來呢?還這么寸?

    嬴政笑道:“哦?丞相要講甚么學?”

    “老臣……老臣……”不等王綰回答,胡亥道:“丞相要講,怎么革掉常行人的官位?!?/br>
    “哦?”嬴政道:“據(jù)朕所知,常頞身為行人,一直兢兢業(yè)業(yè),譯書也從未出錯,大行對此贊賞有加,還總是向朕舉薦常頞,怎么,如今他犯了甚么罪過,竟要革掉他的官職?”

    “老臣……”還是不等王綰回答,胡亥嘴皮子十足利索,道:“回稟君父,常行人不答允將自己的分內(nèi)工作,推給兒臣來做,令丞相不歡心了,所以丞相打算革掉常行人的官職?!?/br>
    “竟有此事?”嬴政輕飄飄的質(zhì)問。

    咕咚!

    王綰狠狠磕頭道:“陛下!陛下明鑒,并……并無此事?!?/br>
    胡亥道:“陛下不信,大可以問問常行人。”

    常頞跪下來,平靜的道:“回稟陛下,下臣不敢欺瞞,但正如小公子所言?!?/br>
    王綰連聲道:“陛下!陛下這是誤會,老臣……老臣只是想要鍛煉鍛煉小公子?!?/br>
    嬴政一笑,道:“是么?鍛煉?王相,你不好好坐鎮(zhèn)中樞,到這里來鍛煉甚么?朕若是沒有記錯,朕將使團的事情,全權交給扶蘇來處置,怎么,你是覺得朕的決議不對,還是覺得朕的長子處置不好?”

    “不不不!”王綰連聲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只是……”

    胡亥笑瞇瞇的道:“君父,丞相只是每日來政事堂遛個彎兒,然后指使大家把所有的公務全都交給兒臣來處理,罷、了!”

    “老臣沒……”沒有。

    王綰下意識想要反駁,胡亥指著自己堆積如山的案幾,道:“君父,兒臣不敢扯謊,您看看,這都是官員們堆積而來的文書,司農(nóng)的、司理的、司行的,就連膳房的菜牌子,都要兒臣去謄抄二十……不,二百遍吶!”

    官員們的臉色一瞬的蠟黃,一個個搖搖欲墜。

    嬴政走過去,隨手拿起一本文書,啪扔在地上,隨后又拿起一本文數(shù),啪扔在地上。

    啪??!

    第三次拿起一本書,直接扔在王綰身上,幽幽的道:“你們是否覺得,朕即皇帝位以來,太過和善了?”

    嬴政成為秦王以來,南征北戰(zhàn),成為皇帝以來,最主要的當務之急便是安撫六國遺民,因此最近的手段溫和了不少,以至于很多人滋潤起來,便忘了當年的嬴政,是個甚么模樣。

    “老臣不敢!”王綰和官員們跪了一地,頻頻磕頭。

    胡亥“嗚——”的一聲,說風就是雨的還哽咽了起來,擦著本就沒有的眼淚,道:“君父,兒臣處理一些公務,本也沒甚么,但兒臣心里頭十足委屈,并非替自己委屈,而是替陛下覺得不值得。兒臣分明是必陛下親自放在政事堂來的,但有些人,不將兒臣放在眼中,不就是不將陛下放在眼中么?兒臣想到這里,心竅難過,眼睛便泛酸的厲害,是替陛下覺得難過?!?/br>
    官員們震驚,怎么是陛下把小公子放在政事堂?他們不知情?。?/br>
    王綰心頭狂跳不止,到了眼下這種地步,他也不是個初入朝堂的青瓜蛋子了,總算是明白了,這怕是胡亥的謀算,一切都是圈套!

    胡亥進入政事堂之后,便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旁人將自己的工作交給他,他也不反抗,把自己的案幾摞的高高的,大家還嘲笑胡亥沒骨頭,不敢反抗,其實胡亥就是想要做出挨欺負的樣子。

    如今胡亥案幾上的文書,便是鐵證,旁人根本抵賴不掉。

    嬴政也不是無意間遛彎過來的,是有目的而來,明顯是在配合胡亥。

    王綰想的沒錯,嬴政的確是在配合胡亥的,那日在燕飲大殿,胡亥與嬴政說悄悄話,請了一個恩典,這個恩典便是讓嬴政來一趟政事堂,給自己撐腰。

    一旦嬴政出面,整個朝廷都會知曉,嬴政寵愛新認的義子,為了新義子而打壓了王綰,這是一個風向標,從此之后,朝廷之中便有了新人牽制王綰。

    王綰眼眸轉(zhuǎn)動,知曉自己不能辯解,干脆磕頭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還請陛下責罰,老臣只是一時糊涂,但老臣忠心耿耿,對陛下忠心耿耿,對大秦忠心耿耿,還請陛下明鑒啊!”

    嬴政幽幽的道:“朕知曉你的忠心,但多余之事,便不要做了?!?/br>
    他說著,擺擺手,道:“丞相私德有損,責令閉門思過,帶下去。”

    這責罰不輕不重,也沒說思過多久,王綰心頭亂顫,道:“謝陛下,老臣領罰!”

    其他官員跪在地上,一個也不敢開口,瑟瑟發(fā)抖的以頭搶地,眼睜睜看著王綰被帶了下去。

    王綰離開政事堂,身后有跫音傳來,回頭一看,竟是胡亥。

    胡亥笑道:“丞相,慢走啊,回家好好歇息。”

    王綰咬牙切齒的道:“你以為自己能得意到幾時?朝堂的得寵失寵,向來都似雷雨一般,來的也快,去的也快?!?/br>
    胡亥道:“丞相,你還沒明白么?”

    王綰瞇眼不說話。

    胡亥繼續(xù)道:“陛下不是寵愛我,是借著我的手來打壓你?!?/br>
    “不可能!”王綰道:“陛下是信任我的!”

    胡亥道:“該說你是聰敏,還是糊涂?你以為幼公子去世,長公子建功立業(yè),李斯的勢力受損,你便可以在朝廷中獨大么?陛下本就是在利用新派與舊派的勢力,來調(diào)和朝廷罷了,一碗水端平而已。如今李斯的勢力不如從前,你覺得自己可以占到甚么便宜?這碗水偏了,陛下難道不會自己調(diào)整么?”

    王綰嘴唇哆嗦了兩下,胡亥又道:“你和該慶幸,這個朝廷上有李斯與你作對,若是李斯沒了,你也便沒了用武之地。丞相,你要明白你自己只是碗里的水,而并非端碗的人,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才好,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br>
    說罷,擺擺手,揚長而去。

    胡亥美滋滋的往回走,便見到路上有人在等自己,是扶蘇。

    胡亥迎上去,甜甜的道:“哥哥,你甚么時候回來的?”

    扶蘇笑道:“正好看到你教訓王綰的場面?!?/br>
    胡亥道:“那我刁鉆的模樣,豈不是都被哥哥看去了?”

    【對你濾鏡極深的扶蘇】

    【覺得你刁鉆的很可愛的扶蘇】

    【“弟控”扶蘇】

    扶蘇一臉寵溺,道:“亥兒如何會刁鉆,分明是聰敏,哥哥還擔心王綰會欺辱了你去,沒想到你如此機靈?!?/br>
    胡亥拍著胸脯,自豪的道:“那是,我可不吃虧?!?/br>
    扶蘇道:“只是一點子,你為何不找哥哥出頭,哥哥也能為你出頭?!?/br>
    【吃醋的扶蘇】

    【覺得你依賴嬴政更多的扶蘇】

    胡亥偷笑,便宜哥哥吃便宜爸爸的醋了!

    胡亥摟住他的胳膊,撒嬌道:“當然要君父出面了,這等子做壞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我哥哥出面,我哥哥是神仙般的人物兒,做好事比較好看?!?/br>
    “所以這等子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便讓朕來做?”一道聲音插進來,嚇了胡亥一跳。

    嬴政腳步很輕,在胡亥黏糊糊撒嬌之時,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