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姨皺眉，伸手搭著一個丫頭的肩，福壽扶著她出門。

    英華送到階下回來，雙福已經(jīng)在圓桌上擺好幾樣果子，一邊倒茶一邊笑道：“小小姐那邊怕是還沒有收拾好，先在這里坐一坐呀？”

    英華猜是怕她那邊人多不好說話，笑一笑道：“好，小海棠你回去瞧瞧收拾的怎么樣了?！辈槐仉p福說，屋子里站著的七八個人都跟著小海棠退出去了，一個大些的出門之前還順了一個小馬扎，想是去守門的。雙福去里間取了一疊帳出來，一本一本排在桌上。

    英華便端著茶，低頭慢慢吃，等雙福說話。

    雙福笑道：“前頭管事和師爺不算，住著十六位本家老爺少爺，還有九位親族里的老爺少爺，六七位小姐。這幾位投來的親戚，其中有一位俞少爺和俞小姐，是小小姐嫡親的表兄表姐，原來在滄州住著，跟大少奶奶不大合得來，兩個月前才到杭州來的?！?/br>
    英華在心里把柳家?guī)孜灰棠锱乓慌?nbsp;，好像沒有哪一位夫家是姓俞的，便看著雙福。雙福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笑道：“老爺當(dāng)年在泉州住過兩年，納過一位姨太太，養(yǎng)了一位小姐才兩三個月，不曉得為了什么姨太太抱著小姐走了。老爺找了一二年也不曾找到。誰曾想那位小姐去年年底居然領(lǐng)著兒女尋到滄州去了。老爺心疼她失散多年才回家，待她們母子三人甚好，因小姐守寡，替她備了嫁妝再嫁，就留下孫少爺和孫少姐在柳家養(yǎng)活?！庇挚攘艘宦?，苦笑道：“便是賢少爺和清小姐?，F(xiàn)在他們兄妹住在前頭第七進(jìn)。清小姐方才出去，小小姐可見過了？”

    原來就是她啊。英華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道：“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眼，卻是沒有打過照面。”

    雙福把幾本帳都翻開，苦笑道：“清小姐和賢少爺都是打小兒嬌養(yǎng)的，小小姐看看帳，心里就有數(shù)了。”

    英華拿眼一掃，卻是換季衣裳的帳。柳家換季定例，管事們做三套，親戚老爺少爺幫忙管事的加倍。俞賢少爺名下寫著另支三百兩，清小姐名字寫著另支五百兩。英華把那帳前后翻翻，還有幾位多支的，差不多也就是多一二十兩的樣子，都沒她兩個支的那么多，便笑問：“他們多支的這個，算誰的？”

    “清小姐和賢少爺是五小姐自己貼的。那幾位說是等發(fā)了月錢補(bǔ)上?！彪p?？嘈Φ溃骸八麅蓚€在外頭掛的帳也不算少，五小姐還不知道呢?！?/br>
    雙福都知道了，五姨八成是裝不知道，英華哦了一聲，不置可否，道：“這幾本包起來我?guī)Щ厝タ?。?/br>
    雙福便把這幾本帳都收起，尋了個藤枕箱裝好，又和英華說些閑話。少時小海棠過來，英華便叫小海棠抱著枕箱，主仆兩個照舊從后院角門出來，經(jīng)抄手游廊回去，看那個月洞門是開著的，回來便指個在院子里掃地的婆子過來，問她：“荷塘邊游廊上的月洞門通哪里？鑰匙是誰管的？”

    那個婆子笑道：“那個月洞門出去再走一射之地有個藏書樓，平常清小姐在那里看書，閑了過來尋五小姐說話，鑰匙是清小姐那邊收著的?！?/br>
    英華想一想，她占了清小姐想住的屋子，這位清小姐又是個不大懂事的，門戶還是要謹(jǐn)慎些，便吩咐林禽：“我看五姨那邊后角門是有專人守著的，咱們也使兩個機(jī)靈的守前后門。”

    那個婆子甚有眼色，笑道：“小婦人原來就是守花園門的，前頭大宅后頭花園里的人，十亭也認(rèn)得有九亭，就讓小婦人守前門罷?！?/br>
    林禽看英華點(diǎn)頭，便使她守前門，從曲池帶來人里頭撿了個小丫頭守后門。 英華樓上樓下走走，甚覺滿意。清槐居原來想是留客的地方，除去幾間給奴仆住的屋子，樓上樓下陳設(shè)的都很奢侈。英華便叫除了樓下布置一個書房一個小廳，樓上她的三間臥房保留，貴重陳設(shè)讓小海棠造個冊子記好某物擱在某處，然后把樓上幾間空屋做倉庫，把這些奢侈陳設(shè)一古腦兒全鎖起來。

    過不多時，柳一丁果然又送來一個廚娘并廚房吃用之物，笑道：“前頭人多，怕小小姐一時錯過飯點(diǎn)等不及，還是設(shè)個小廚房方便些?！?/br>
    英華去外祖父家或是到舅舅的別院玩耍 ，哪怕只住三五天，舅媽都是給她單設(shè)小廚房的。這個小廚房在她看來是常例，是以她也沒推辭。

    清槐居院門大開，管家們流水搬米面柴鍋諸物進(jìn)來。后頭花園雖然不比前頭人多，總有幾個人經(jīng)過。這邊柳一丁還沒有走，后頭花園住著一位英華小姐的消息就傳開了。前頭的親戚們，曉得英華來歷的那幾位，都沒理論處。那不曉得的，都不大快活，同是來投親的，誰又比誰高貴多少？便是柳老爺?shù)沼H的外孫賢少爺清小姐，也在前頭住著呢。怎么這一個單在在后頭花園住，還要與她開小廚房？兩個閑的臉蛋疼的遠(yuǎn)親席八娘和杜九娘打聽得新來的住的是清槐居，相對一笑，一起到花園尋清小姐說話。

    清小姐因?yàn)榱迥锎詈?，所以她格外自重，平常都在后花園的藏書樓看書，只有吃飯時才到前頭去。席八娘進(jìn)了藏書樓，隔著老遠(yuǎn)就笑喊：“清jiejie，看累了書也要歇一歇，我們到清槐居去啊。”

    清小姐才討清槐居不得，碰了柳五姨的軟釘子，心里正不痛快呢，聞言丟下書，歪著頭冷笑道：“這就奇了，我好好的去清槐居干什么？”

    杜九娘笑道：“五姨從曲池回來，帶回來一位英華小姐住在清槐居呀。我和八娘想瞧瞧她去，特為約你一起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