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和芳歌明明是李公子親自送過來的，怎么他說是被人搶走了？英華睜大眼睛看著老田媽，問：“你親耳聽見李公子講他看見他弟弟被人搶走的？”

    “千真萬確?！崩咸飲屝ξ恼f：“合府搜遍了，找不到小少爺，又找不到他們家小姐，陳夫人急的待上吊呢，又舉著剪刀要和李大人拼命，要和他和離，要自己帶著兒子女兒過安靜日子去，再不要和李臭蟲過活?！?/br>
    柳氏看英華還迷迷糊糊的，嘆了一口氣，道：“你還沒想明白么？這是李家特為設(shè)圈套收拾同族的臭蟲。同族吵鬧還不至于報(bào)官，鬧到族長那里是李大人吃虧。這一說孩子丟了，又是未出閣的小姐不見了，朝好里說是藏起來了，朝不好里說，官眷被拐賣，知縣的烏紗帽兒就是不掉，評語上也開不出好話來。陳夫人又一哭二鬧三上吊，鬧的人盡皆知。到了這個(gè)地步兒，知縣也不敢把這個(gè)燙手山芋推到李氏族長那里，撿這些出頭鳥打幾板子，也是息事寧人的意思?！?/br>
    “那這樣打一圈板子，李家就無事了？”英華歪著頭想了半日，猶豫著說：“大塊肥rou吊在頭頂，餓狼總是要想法子去吃的?！?/br>
    柳氏感慨道：“李知府一個(gè)人積下這么大家業(yè)，收拾人也不算手軟，我看臭蟲們不見得斗得過他。李大人一家也算是同心協(xié)力斗臭蟲了。換了是我們家出這種事，你大哥還不曉得會(huì)不會(huì)護(hù)著你呢?！?/br>
    “咱們家又沒有臭蟲?！庇⑷A笑道：“娘，爹爹今日回楓葉村，會(huì)把哥哥嫂子和侄子們都帶回來吧？”

    一提大兒子，柳氏覺得頭又開始疼了，她按著太陽xue，苦笑道：“自然是要來的，走罷，替你哥哥嫂子收拾住處去?！?/br>
    因王翰林愛極第二進(jìn)天井里的梧桐，柳氏就將第二進(jìn)做了他們夫婦的住處。第三進(jìn)有三個(gè)小院，英華便住在西南角的小院子里，自有一個(gè)小角門通著柳氏的后院。第三進(jìn)剩下的兩個(gè)院子堆著箱籠等物，急切間也收拾不出來。柳氏便命人將第四進(jìn)分成兩院，家具也勻成兩份擺開。

    柳氏站在夾道門口看家人搬東西，苦笑著對英華說：“從此以后家里有什么，都是你大哥和二哥一人一半，好在都不是我生的，也沒的說我偏心。梨蕊呢，你看著人把二少爺?shù)臇|西搬到西院去，東院留與大少爺罷。”

    梨蕊答應(yīng)著，指揮人手搬家俱去了。柳氏隨便指了個(gè)婆子在大少爺院里守門，扶著女兒的手回屋歇息。吃過中飯，柳氏歇午。英華睡在母親外間的榻上，回想李家少爺言行不一，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堵在心口，悶的緊，翻來翻去睡不著。索性起來披了件衣服踮著腳繞過屏風(fēng)，對著守在廊下的幾個(gè)媳婦子擺擺手，回她自己的小院子喊了個(gè)小丫頭陪著，到第四進(jìn)尋梨蕊講話。

    二少爺?shù)脑鹤永飿涫a底下擺著一張方桌，桌上擺著兩大籠包子并幾碟小菜一鍋小米粥，大家都在埋頭吃飯，只有梨蕊咬著包子還在吩咐要怎么擺家具，看見英華進(jìn)來馬上就站了起來。英華沖她們擺擺手，道：“你們吃飯罷，我自己轉(zhuǎn)轉(zhuǎn)?！?/br>
    第四進(jìn)原來和第三進(jìn)的格局是一樣的，都是東頭一大西頭兩小一共三個(gè)院子，分給王家大少爺?shù)臇|院正房左右?guī)慷烤闳?。歸了王家二少爺?shù)奈髟菏且婚g大院隔成兩院的，此時(shí)中間的圍墻已經(jīng)拆掉了，上面五間的兩層樓，東西三間廂房抄手游廊，中間院子不小，因?yàn)橐还簿椭挥惺g屋子，就顯得比東院寬敞許多。院里樣樣都收拾干凈了，唯有拆墻留下的磚都堆在院子當(dāng)中不曾運(yùn)走，甚是醒目。

    英華才皺眉，梨蕊已是笑道：“咱們院子大，我就想著在院子里整塊平地，二少爺就有個(gè)地方練拳了?！北阋⑷A到正房廊下，又笑道：“咱們在京城住的恁擠，想不到老家鄉(xiāng)下地方還有這么大的宅院?！?/br>
    “聽講楓葉村也是擠的。大哥大嫂帶著侄子侄女們只占五間房。”英華笑道：“我就想不通，擠成那樣，大哥還非要我們回去住。幸好爹沒有聽他的?！?/br>
    梨蕊抿著嘴兒只是笑，并不接話。英華看五間正房收拾的井井有條，床帳桌椅都安排妥當(dāng)，只有書架是空的，哥哥愛的幾樣擺設(shè)也沒有擺出來，便問：“二哥的書呢？”

    “那些東西先擱在太太那邊罷?！崩嫒镄Φ溃骸岸贍敳换貋恚彝砩隙荚谀阃馕菟?，這邊就兩個(gè)婆子守夜，也不能放什么東西?！?/br>
    “你也小心太過了，左右都是家里人，誰敢拿二哥的東西……”英華突然想到大哥一家要搬來，實(shí)是不曉得他用的人心性如何，梨蕊小心也不為過，便改了口道：“屋子里不能少人，樓上幾間收拾出來沒有？若是收拾出來先鎖上罷?！?/br>
    梨蕊歡喜答應(yīng)一聲，笑道：“樓上和廂房里還堆了好些破桌子爛板凳，不曉得還要收拾幾天呢，待收拾好我就問老田媽討鎖?！?/br>
    說話間，跟英華來的小丫頭已是站在門外喊：“二小姐，老爺和大老爺回來了，太太喊你去見大老爺。”

    英華從小就聽父親說這位富春書院的山長大伯極嚴(yán)厲，聽得要去見他，小臉立刻皺成一團(tuán)，拖著腳步不肯出門。

    梨蕊推著英華，笑道：“大老爺再兇，也沒有兇侄女的理，二小姐，你去請個(gè)安問聲好罷了，難不成還要你當(dāng)場做一篇八股文？”

    “八股文我也會(huì)做的，就是不會(huì)做，也有時(shí)卷讓我抄?！庇⑷A為難的扭著指頭道：“你不怕大老爺，你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