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沒有女人，也不會允許你隨便地開我家的門，或是三更半夜打我電話，更不可能跟你去喝花酒。”

    項嶼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他，然后笑起來：“哥，你變得比以前可愛了?！?/br>
    二月的最后一天是周日，項峰的工作日歷上記錄了這一天他有一個座談會，會議是在某酒店舉行的，議題當(dāng)然跟小說有關(guān)。他吃過午飯就出門了，天氣并不好，下著冬天特有的那種冰冷的細(xì)雨。到達(dá)會場的時候，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十分鐘。在工作人員的帶領(lǐng)下，他在臺上找到了寫有自己名字的座位，臺下的位子差不多被占了一半，下雨天能有這樣的上座率已經(jīng)是一件難得的事。他坐下，雙手抱胸，習(xí)慣性地翹起腿，開始沉思。

    他有一段大約十分鐘的講話，是關(guān)于他很喜歡的某位作者的作品，剩下的五十分鐘里，他縱容自己做一切跟座談會無關(guān)的事。比如回憶昨晚電視節(jié)目的場景，悄悄打量周圍所有人的皮鞋，或是用視線在臺下的人群中搜尋著……直到提問時間開始。

    幾個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過后，話筒被遞到一位美人手里，她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多數(shù)人的目光，當(dāng)然也包括項峰的。

    “最近有評論認(rèn)為你在雜志上連載的小說是非常有趣的愛情故事，請問你本人是怎么看的？”

    湯穎的五官拆開來看很精致，但合在一起卻給人以銳利的感覺，她乍一看跟某人并不像，可是仔細(xì)看，又覺得眼睛里那股倔強(qiáng)的勁頭很相似。

    “我認(rèn)為，”項峰不慌不忙地說，“那純粹是誤會。也許那個故事很爛，但絕對不是什么愛情故事?！?/br>
    湯穎看著他，對于這個回答像是一點也不意外：“你總是這么有自信嗎？”

    “大部分時間，是的?！?/br>
    美人微微一笑：“我問完了。”

    主持人正要請工作人員把話筒遞給其他人，項峰卻忽然說：“梁小姐，你沒有問題想問嗎？”

    坐在湯穎身后的梁見飛抬起頭，一臉茫然，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課上偷看漫畫卻不幸被老師點名的小學(xué)生一般。

    工作人員把話筒塞到她手里，她收下后怔怔地站著，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應(yīng)該有問題想要問我的吧……梁小姐？”項峰盡量忍住嘴角的微笑。

    “啊……是啊……”她眨著眼睛，顯得有點心虛，“當(dāng)然……”

    項峰很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顯得很溫暖。

    此時此刻，她的思緒一定在飛快地旋轉(zhuǎn)著，他很喜歡看她思考時的樣子，他總是忍不住揣測她的腦袋里究竟裝了些什么有趣的東西，她接下來要說什么話，會有怎樣的表情……他曾說過女人在他看來是矛盾的綜合體，事實上，他自己也是如此，或者人活于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矛盾的，人與人之間，也是矛盾的。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到幸運，仿佛一個獨自行走許久的流浪者終于找到了歸宿。

    梁見飛張嘴說了一句什么話，可是項峰沒聽到，他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條走廊，他對她伸出手，說：“你好?！彼舱f“你好”，握住他的手掌，手心微汗。

    他微笑地拿起話筒，說：“對不起，梁小姐，可以再說一遍嗎？”

    于是，漫長而寒冷的冬天過后，春天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