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見飛和項峰又在羅馬呆了一天，終于完成了尋訪《羅馬假日》的旅程，接著在第四天上午，他們搭飛機回上海。

    “好吧，”梁見飛說，“我承認你包里帶的大部分東西都派上了用場，不過我不太明白的是，這盒回形針是干什么用的？”

    項峰正在用掌上電腦收發(fā)郵件，卻還是抽空看了她一眼，扯著嘴角，沒有說話。

    兩個小時之后，當梁見飛因為暈機而大吐特吐的時候，終于知道這盒回形針是派什么用場的：用來固定裝滿了她嘔吐物的紙袋袋口……

    （完）

    【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

    十一（上）

    【2.14 《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

    也許人到了一定的年紀，腦袋的結構就開始發(fā)生變化，一些才剛經(jīng)歷的事，轉(zhuǎn)過身，就忘得一干二凈，可是那些很多年前發(fā)生的事呢，卻歷歷在目。就好像這部十幾年前的電影，記得當時半夜悄悄爬起來，把放在客廳里的錄像機搬回自己的房間，蒙著被子，在那臺小小的、顯像管已經(jīng)有點受潮的電視機前，一邊看一邊抹眼淚。我想，我之所以至今仍對藍眼睛的男人抱有好感，就是因為這部電影。

    我的生命中，也同樣經(jīng)歷過四個難忘的婚禮。第一個，是我父母的。不要覺得不可思議，事實上，我父母結婚的時候，在mama那不算太平坦的小腹里，已經(jīng)有了我的存在。為此，在很長一段時間里，mama總是覺得在奶奶家抬不起頭來，可是爸爸和奶奶似乎對此全不在意。后來爸爸給我看他和mama結婚時拍的照片，黑白照片上，mama露出幸福的微笑，還帶著一點點羞澀。前幾年，奶奶不幸患了老人癡呆癥，但每次見到我媽，總是笑嘻嘻的，說：“生下來就好，生下來就好……”

    第二個婚禮，是我一位遠方表姑——哦不，也可能是表姨——不過總之，她是我家的一位親戚。在那個婚禮上，當時八歲的我穿著漂亮的禮服，乖巧地拿著只有花童才有資格拎的花籃，站在新人身邊，跟他們一起露出無比幸福的微笑。新娘也許有點高興過了頭，一把抱起份量已經(jīng)不算輕的我，拼命叫攝影師多拍幾張，然后，她放我下來的時候，悲劇發(fā)生了：由于我很喜歡她胸前的閃光片，于是小手緊緊地抓著，“嘶”的一聲，她那件在當時來說非常新潮的抹胸裙就這樣硬生生被我拽下來，露出里面半截又舊又土的內(nèi)衣……當時所有人嚇得連尖叫聲都忘記發(fā)出來。

    第三個婚禮是我堂兄的，因為他比我大了十歲有余，所以我們不常說話，我對他的了解也僅限于“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然而就是這位沉默寡言的堂兄，卻在婚禮主持人笑著問他是否愿意跟新娘共度余生的時候，很酷地接過話筒，低聲說了句“很抱歉，我不行”，然后，他摘掉胸前圣潔的白色鮮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場……那一晚，大家也同樣嚇得忘記了尖叫。

    最后一個婚禮，則是我自己的。我記得那天的天氣非常好，抬起頭的時候，天空是一片淺藍色，藍得讓人感動得想哭。后來我真的哭了，因為我愛的男人說，會永遠只愛我。……當然最后，他食言了。

    現(xiàn)在，我仍然時不時地參加婚禮，奇怪的是，經(jīng)歷了婚姻失敗的我，仍然會因為婚禮上新郎新娘互許誓言而感動。盡管知道這些誓言并不可靠，盡管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維系和牽絆隨時隨地將要面臨瓦解，但我還是會感動……

    真的很奇怪，不是嗎？

    alpha】

    窗外的煙花綻放得很徹底，也許因為在頂樓的關系，從窗口望出去，總覺得那些紅的、黃的、藍的、綠的光，就在眼前。

    梁見飛躺在床上癡癡地看著，臉上有一股孩子氣的向往。

    “喂，”她輕聲道，“還記得去年情人節(jié)嗎？”

    身后擁著他的男人低笑了一聲，在她耳邊說：“羅馬假日？怎么會忘呢……我找了你整整六個小時，都快急瘋了。”

    “我也很苦，”她不服氣，“走得腿都要斷了?！?/br>
    “但我找到你的時候，你正在暖氣底下喝著熱騰騰的咖啡，肚子里塞滿了好吃的面包?！?/br>
    “啊……”她心虛地動了動腿，不再接話。

    “如果說之前的情人節(jié)對我來說是‘無聊’，那么去年那一次可以稱得上是‘慘痛’?！?/br>
    梁見飛轉(zhuǎn)過身看著項峰，笑著問：“啊？為什么？”

    項峰輕輕地眨了眨眼睛，手指順著她的眉心滑到鼻尖：“我當時滿腦子都是你被壞人抓去的場景，我書里的那些觸目驚心的情節(jié)全都自動套用在你身上——”

    “——也就是說，在你腦海里，我早就死了很多次？”

    “噓……”他的手指按在她嘴唇上，嘴角有一抹微笑。

    她怔怔地看著他，忽然想起他在羅馬酒店自拍的那張照片，那時的她以為，被微弱光線籠罩的那半邊臉是真正的項峰，可是現(xiàn)在看起來，隱匿在黑暗中的那一半，才是真實的他。

    因為被隱藏著，所以沒有人知道。說不定，那是更溫柔，也更可愛的項峰……

    想到這里，梁見飛也伸出手指，在他的下巴上劃圈：“……那么，今年呢？”

    他笑了笑，卻沒有說話。也許任何一個句話，也抵不上他此刻溫暖的眼神。

    “為什么留胡子？”

    “你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