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1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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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昏時(shí),渭城謝氏的女郎將要出適。 然范陽盧氏的車駕已經(jīng)將到家廟親迎小妹,需有阿翁在門口迎候相揖,但被天子召見的謝賢卻遲遲未歸。 謝晉渠立在家廟前,對奴僕命道:“再遣人去看。” 奴僕諾諾兩聲,剛轉(zhuǎn)身又迅速低頭對遠(yuǎn)處行禮。 “阿郎?!?/br> 謝晉渠循聲看過去,見到的是謝賢以木杖支持著身體,行走極其艱難,脊背比往日佝僂,僅是一呼一吸都要停下,站在原地休息很久才能繼續(xù)走。 他伸手代替木杖而扶持:“陛下召見阿翁所為何事?” 謝賢喘息以待,倘若是往昔,他聞聽長子此言,必然會斥責(zé)其為豎子,但以后渭城謝氏將以謝晉渠為大宗。 很多事情,都要自行治理。 最后老翁開口,聲音也如日暮:“無事,今日你小妹成昏,而她是我小女,陛下有所感觸,所以召見我以慨嘆歲月?!?/br> “人至暮年,總是會追念少年時(shí)?!?/br> 謝晉渠也知輕重,所以不再為此事而詢問,但見阿翁力竭之相,為人子亦難以平靜:“阿翁是否要先休息?” 謝賢緩緩搖頭,出聲敦促:“不要耽誤你小妹成昏。” 少頃,盧氏驅(qū)使墨車來到長極巷。 謝晉渠遂命家中倌人扶著謝賢去家廟門口迎候新婿。 戴冠、穿垂髾袿衣的謝珍果也已身在便殿,朝南而立。 新婿與岳翁相揖幾拜以后,進(jìn)入家廟。 在盧氏子弟要將正室夫人迎回家中前,謝賢走去便殿,望著面前已生長為成人的小女,不再遵禮教導(dǎo)孝順舅姑之言,而是言道:“你是家中最年幼的孩子,你阿娘對你也最不能放心,今日你成昏,我去黃泉見到你阿娘也無愧,但也只能看你到這里,往后就是你的人生,欲要如何生活于世,父母皆不能再教誨?!?/br> 謝珍果抬臂環(huán)圈,手掌輕輕往前一推,然后拜手稽首,努力隱忍著哭聲,她知道謝賢已經(jīng)時(shí)日無幾。 看著小女跟隨新婿離開家廟以后,謝賢也終于放心的嘆息一聲。 而剛?cè)爰议T,他就忽然發(fā)疾倒下。 謝晉渠驚恐大喊:“阿翁!” 命奴僕將阿翁扶入室內(nèi)以后,他又遣人速去請醫(yī)師來家中,但因精氣枯竭而無可奈何。 安然接受自己即將壽終的謝賢見嫡長子與庶子在哀哭,出言訓(xùn)斥:“你們又有何可哭的?我妻已長逝,知己也喪命,父母皆離世,像我這樣的人本就該死。” 謝晉渠低頭懇求:“阿翁?!?/br> 謝賢閉眼,留下兩行清淚滑入鬢角,低聲長嘆:“你不懂?!?/br> 雞初鳴,謝賢身體突然危急。 在滿室的光照中,老翁發(fā)出短促的喘息聲,而謝晉渠與醫(yī)師都不能遏制這個(gè)因彌留才有的狀況。 等到結(jié)束的時(shí)候,謝賢的呼吸也極其微弱。 他輕喚:“六郎?!?/br> 謝晉渠跪侍在榻前,俯身過去,隨即也只能依稀聞聽到“衣袖..信..念..念..”幾字,他迅速明白阿翁是何意,起身走去衣架前,從寬袖之中找到一卷帛書。 展開以后,為不讓阿翁遺恨,他重回榻前坐席之上跪侍,誦讀出聲:“子仁,覺白。歲月易得,自識數(shù)十載,昔年弱冠,汝乃鴻鵠,吾僅燕雀。仰鴻鵠不棄燕雀,只憐燕雀非友。鴻鵠有穹天要追,燕雀亦有蘭臺要護(hù)。不悔,不愧。東望長極,裁書敘心?!?/br> 及至最后才察覺帛書沒有落款,但“覺”似乎就是寫下這卷帛書之人的字。 而謝賢知道,所以他握手為拳,痛苦的大錘臥榻:“知己已死..知己已死啊..” 然后又囅然大笑一聲:“林立廬,我再無至交?!?/br> 晝漏五刻時(shí)。 謝賢開始為死后謀算:“將我與你們阿娘合葬?!?/br> 隨即,又哀嘆:“算了?!?/br> 在甘心瞑目前,他握著長子的手,以最后的氣息為留有遺言:“告訴你五姊,家中北面的館舍只能是她來居住?!?/br> 謝晉渠則清晰感知著所握的這只手在失去力氣。 最后無力垂下。 清晨,太陽從朝霞而生。 林妙意已為前去玄都觀的事情而來請見。 尚在居室展臂更衣的謝寶因聞訊皺了皺眉,而媵婢也在兩重衣之外,為女子再穿藍(lán)色直裾,最后將大帶加于革帶之上。 素絲大帶以雜色飾,蔽膝與佩玉則系于革帶。 謝寶因雙手輕攏,覆在大帶之上,寬袖也隨之自然垂下,而后去堂上會見。 聞見聲音,林妙意也迅速從案后席上站起,推手行禮:“長嫂?!?/br> 謝寶因在堂上北面屈膝跽坐,以憑幾支持著孕后期的身體,為自己心中所狐疑之事而詢問:“如今還是仲春,寒氣未消,為何不等陽光熾烈再乘車離開?!?/br> 林妙意唇口微張,以為女子會問自己‘為何要今日急切離開’的她哀喜交并,不知所措:“我雞鳴從夢中醒來,驚悸不安,所以想早去玄都觀?!?/br> 謝寶因頷首,未曾再追問,對右側(cè)令道:“命倌人選十名侍從來此?!?/br> 玉藻低頭稟命,欲從席上起身去命令奴僕之際。 林妙意迅速出聲:“長嫂不必。” 還是高聲。 玉藻露出不悅之情。 謝寶因靜默少頃,然后淺淺笑道:“侍從可以不帶,但豪奴能護(hù)你安全,必然要扈從左右?!?/br> 林妙意知道不能再拒絕,拜手言謝。 玉藻見這位三女郎言語舉止間都是不敬,在她從堂上離開以后,皺眉看向女子:“女君?!?/br> 謝寶因緩緩搖頭。 剛要深思其中的異常。 媵婢的腳步聲已然來到堂上:“女君,渭城謝氏在訃告士族。” 謝寶因思緒終止,抬頭看去:“阿翁是何時(shí)長逝的?” 范氏已然長逝,家中謝晉渠及妻鄭夫人與兩位阿弟身體皆康健,惟有謝賢之喪。 媵婢肅穆而答:“雞鳴時(shí)分?!?/br> 謝寶因緩緩垂下長睫,其中情緒被悉數(shù)遮蔽。 她想,阿翁大約是不愿看見小妹成昏的吉日成為自己的忌日,所以才堅(jiān)持到翌日晝漏之時(shí)。 忽然,國都之中的道觀、寺廟鐘聲齊響。 為天子之喪。 被她遣去隨時(shí)注意國都動向的部曲也迅疾歸來。 “女君?!?/br> “蘭臺宮向天下告喪?!?/br> “陛下于雞鳴時(shí)分崩逝在長生殿?!?/br> 【作者有話說】 謝寶因:我兒子怎么越來越像他耶耶,都開始學(xué)會裝可憐了。 林業(yè)綏:我不是我沒有(可憐) [1]先秦《詩經(jīng)·大雅.烝民》。 [2]先秦《詩經(jīng).小雅·斯干》。 帛書開頭“子仁,覺白?!奔敖Y(jié)尾“東望長極,裁書敘心”兩句是仿的曹丕《與吳質(zhì)書》。 第126章 君子之道【修】 天子之喪, 要訃告天下。 從國都告喪至汝陽郡的時(shí)候,天子已崩兩日。 彼時(shí),天光沉陰。 霧氣中尚帶著涼意。 在汝陽郡城郭外的馬嵬驛的廬舍之中。 林業(yè)綏臨窗而立, 墨發(fā)散開, 身骨如山中的松柏青竹般挺直,錯金玄色大裘搭于寬肩上,眉眼雖然看著柔和,但那雙漆眸中皆是疏離與淡漠。 此時(shí),他也只是眼底平靜到?jīng)]有一絲波瀾的看著館驛內(nèi)的數(shù)人以肅穆之相來對待告喪, 然后將非衣高懸。 隨即,驛丞轉(zhuǎn)身進(jìn)入身后廬舍。 而后恭敬之聲響起。 “令公?!?/br> 帝王崩逝是國之大喪, 天下諸侯都要前往國都舉哀,各郡太守、官吏及庶民則皆需面朝國都哀哭。 然如今男子在,尚書令才是最高長官。 林業(yè)綏收回視線,他昨夜夜半寢寐才以致寒氣侵體, 當(dāng)下低聲咳嗽:“不必顧及我,還是由驛丞率領(lǐng)他們?yōu)樘熳颖紗?,我在室?nèi)亦是一樣?!?/br> 驛丞聞見咳嗽, 暗自長嘆, 男子的嗓音也有幾分嘶啞,大約是太過傷心, 但追憶男子昔年弱冠都不曾入仕,還為五公主服喪三載, 而后才被天子親自提拔為內(nèi)史, 再拜尚書左仆射, 權(quán)勢日漸與渭城謝氏、郁夷王氏比肩。 即使被貶斥來此治理叛亂, 可心中必然對天子有所感恩, 所以哀痛。 驛丞行禮:“望令公珍重身體。” 林業(yè)綏聞言擰眉,雖然不知為何,但為減少麻煩,依然習(xí)慣的淡淡嗯了一聲,隨后緩步去幾案以西席地跽坐,看著本郡官吏在兩月以來走訪四處而書的簡牘,不禁冷笑。 一月,他初來汝陽郡,當(dāng)下就乘車前往東宮私自霸占田舍所修建的所謂宗廟,果真有豪奴在架木搭梁,然遣人去詢問,始終緘口不言。 用以刑罰后,才有人伏罪,但開口即與太子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