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1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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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詳察著這位博陵林氏的家主,眉目疏離,黑色直裾袍,襟袖邊緣鑲獸紋紅錦,從寬博的袖口可窺到白色中單的袖邊,一紅一白,修飾的其人更加冷靜肅殺。 雖氣色蒼白,形氣羸弱,但一步一行皆是矜貴之氣。 等男子行到五尺處,她舉臂揖禮,笑道:“林仆射?!?/br> 林業(yè)綏淡淡望去一眼,而后眉頭輕攏,聲音微微上揚,語氣變得莫測:“不知夫人出自何家?!?/br> 李夫人感知到其中的肅殺之氣,男子久經(jīng)朝堂、士族間的謀策算計,又在隋郡浸染,可以數(shù)言殺萬人,非她坐而論道能抵,且有今日去母留子一事,內心不免忌憚,瞳孔輕顫過后,聰明的選擇低頭躲避:“我乃渭城謝氏的夫人。” 渭城謝氏... 林業(yè)綏下意識看向臥榻。 天下士族都皆知謝氏家主只有一位范夫人。 謝寶因背靠隱囊,上半身往后微斜,長睫垂下,似有所思,對外界無感。 他視線復又落在婦人身上,抬手一揖:“失禮?!?/br> 有禮的背后卻是淡漠。 李夫人察覺到后,目光往身側看去,是從心中在望后面臥榻上的人,她們母女間的博弈已結束。 婦人舒心而笑。 一個即將被夫君遣回父族之人,談何勝過她。 隨即,她以右手掌心撐著坐席,左足先站起,右足次之:“我生下寶因以后,身體有宿疾,過去十幾載始終都再少出居室,故從未在人前出現(xiàn),此次是因偶感身體好轉,又聽聞仆射去往蜀郡平亂,所以特來林氏相陪,如今林仆射既已歸家,孩子也安然誕下,我便不再驚擾,明日即歸長極巷?!?/br> 謝寶因聞言,眨了眨眼。 待循聲望去時,婦人已在男子開口之前先行離開。 林業(yè)綏緩步走過去,在臥榻邊坐下。 見男子逼近,謝寶因恢復從容,舉動保持著常態(tài),然后莞爾一笑:“郎君在家書中不是說要暮秋九月才能歸家?” 林業(yè)綏視線微垂,女子入息綿綿,幾縷額發(fā)遮在了雙目前。 他伸手,欲要去理:“戰(zhàn)事提前結束?!?/br> 意識到什么,謝寶因以拿佩巾為飾辭,躲避男子的觸碰:“郎君可有去看孩子?是個男子。” 林業(yè)綏看著自己頓在半空中的手,眼皮落下,遮住黑眸,裝作無事般將手收回,輕嗯了聲。 兩人好像也已經(jīng)無言以對,謝寶因指尖摸著薄衾下的縑帛,心中嗟嘆不已:“郎君墨突不黔,此次又涉遠路,士馬疲頓,奴僕應當已經(jīng)備好熱湯,北面居室亦日日有人掃灑,保持潔凈,郎君沐浴完就能休息?!?/br> 林業(yè)綏不言不語,亦不動,只是斂眸,靜靜看著女子。 謝寶因維持著唇畔的那抹不及心的笑,隨之淡了下聲音:“我剛生二郎,精神衰竭,望郎君能寬容?!?/br> 林業(yè)綏的眼眸忽變得幽深起來,溫聲留下句“好好歇息,我夜里再來”便邁步往外走去。 侍立在外的童官聞見腳步聲,轉身見男子出來,上前侍從。 林業(yè)綏忍下胸膛的不適,抬腳離開,而后轉入甬道,身體直挺如松柏,健步走過廊柱時,光影流轉間,使其神色忽明忽暗,平靜之下是怒者慍恚。 行至居室外,他看了遠處賓客所居的建筑一眼,冷聲命令:“去問問前面從室內離開的那位李夫人,她與女君交談的內容?!?/br> 童官相隨在側,猶豫開口詢問請醫(yī)來治療一事。 男子舊疾頻發(fā),新傷未愈,又奔波一千余里,陵水驛與蜀郡的醫(yī)工醫(yī)治過后,所言皆是胸肺的溢血之兆日漸加重。 但侍從,最重要的乃聽人主言,只好先稟命離開。 林業(yè)綏邁入室內,直接朝北壁衣架走去,脫下外面的直裾袍后,換上木屐去了浴室。 數(shù)刻后,童官從樓宇出來,疾步往北面走。 男子也已沐浴好,黑發(fā)散在肩頭,中單寬博,外披無袖玄衣,發(fā)梢水跡滴落其上。 他上前奉巾,將所得回稟:“家主,李夫人自述與女君對談僅是平常之事,并未有其他?!?/br> 林業(yè)綏接過巾帕,擦著頭發(fā),徐步至室中央的幾案,席地踞坐,聽到侍從所說,眉目斂起,眼中幽暗凜冽。 沒說? 那為何幼福會突然待他如此冷淡,看到他衣袍上的血點,不問一言。 甚至連他的手都要躲開。 跟隨男子多年,童官當即便知那位李夫人未與自己說實話,但婦人身份非同尋常,無家主的命令,非他一奴僕可僭越:“可要使用一些手段?!?/br> 林業(yè)綏放下巾帕,淡吐口氣:“不必,去蘭臺宮命醫(yī)工來為女君醫(yī)治?!?/br> 那人既是女子的親母,又是渭城謝氏的側室夫人,如今還身處于他博陵林氏的室第,不好輕易動手。 天上列星出時。 醫(yī)工進入士族貴戚所居的長樂巷,為其家中夫人診治。 三刻后,又被世家奴僕帶到房舍北面,醫(yī)治其家主。 林業(yè)綏敞腿就席箕踞,因居家而未束發(fā),手上握著一卷竹簡,右側豆形燈的火苗因微風而舞動。 聞見地板發(fā)出聲響,他眼皮未抬,語氣肅然:“如何?” 醫(yī)工走到男子三尺之外,拜手酬答:“謝夫人少時便身懷熱癥,每至仲夏,臟腑尤虛,不宜生子,既生,當有醫(yī)者侍在旁,今日雖安然度過,然氣血不佳,但林仆射亦不必憂慮,每日以藥石進食,休養(yǎng)三月足矣?!?/br> 林業(yè)綏放下書簡,用木箸夾起浸潤在油脂中將滅的絨芯,面有不豫:“沈子岑今日沒來?” 童官拱手:“應是入了蓬萊殿?!?/br> 家主對沈子岑早有命令,女君生產那日需侍從左右,而建鄴能使人敢違命一朝仆射的,唯有蘭臺宮。 林業(yè)綏重拾起竹簡,看了眼室內所立二人,又言:“往后三月,夫人的身體將要勞煩于你來調養(yǎng)。” 醫(yī)工正立低頭:“林仆射之命,臣自當遵從?!?/br> 童官見男子有遣送之意,恭敬一拜,率先出聲勸諫:“家主身體有恙,何不與女君一同醫(yī)治?!?/br> 林業(yè)綏聞言默然片刻,“一同”兩字使得堅冰化水,最后頷首。 醫(yī)工于坐席,伸手去切脈。 幾息過后,搖頭嘆言:“由外傷延至肺傷,絡經(jīng)動血,牽動舊傷,本有愈合之征,卻又因動了氣血,再致肺經(jīng)失血,需以藥石溫養(yǎng)肺經(jīng)數(shù)月,除此之外,林仆射更該靜養(yǎng),不可勞累,動怒、動氣及行走都應減少,若要出行,忌騎馬?!?/br> 林業(yè)綏似早有所料,淡道:“有勞。” 童官安心,親送醫(yī)工出長樂巷。 用過晡食,林業(yè)綏站在廊下,目光幽深的望向東方,黃昏時分剛至,已是光亮全無,難道就因他那句“夜里再來”? 竟就這般不愿自己去。 他轉身回到居室,命侍從取來縑帛筆墨,此次回建鄴乃計劃之外,還需將西南一行所處理的政務都歸整成文書上交給天子審察。 一直寫到夜半才休止。 臨要睡時,他終是忍不住去了位于東面的居室,推門而入。 循著燭火繞過幾案燭架,走到臥榻邊,長指撥開帷幔,屈身坐下去,指腹纏綿的輕撫女子臉頰。 一夜寢息,光陰變得極為悠長。 謝寶因呼吸淺淺的從夢中醒來。 跪侍在臥榻旁的媵婢見榻上之人欲起,膝行兩步,將女子扶持而起,好奇觀察頃刻,隨后起身去南壁妝奩取來手持銅鏡:“女君唇上是何臟污?!?/br> 謝寶因從臥榻坐起,下意識看向室內漏刻,已是日禺之時,竟熟寐至此。 待聽到媵婢所言,她接過鸞鏡一觀,發(fā)覺粉唇上有烏青的齒痕,應是從前心疾于昨夜再次發(fā)作。 她將圓鏡倒覆在身側:“惡夢而已。” 媵婢卻不敢輕視:“可要遣仆去請醫(yī)師來治傷。” 精氣漸盛后,謝寶因雙足著木屐,起身直走到案旁,在清晨剛新?lián)Q的熊席上屈膝跽坐:“不必,命人盥洗?!?/br> 媵婢稟令彎身,雙手捧起銅鏡,低頭后退數(shù)步,轉身出去。 四周寂靜后,謝寶因望中庭高樹,眼神凝聚在某處,思索起昨日之事,那縑帛上確實是林業(yè)綏的字跡,即使是模仿高手,也絕不可能如此盡善盡美,且依婦人性情,更不會親手給她,引自己懷疑。 可為何...? 她凄然咨嘆,男子多寡情。 其實他也并無不同。 兩婢奉匜入內,見女子在靜坐,侍立數(shù)刻才言:“女君。” 謝寶因朝她們輕輕一頷首,隨即以匜盛水沖洗雙手,水則下流于盤中,而后用手巾拭干水跡。 少焉,乳媼前來詢問哺乳一事。 謝寶因所穿中衣寬大,又是交衽,只需伸手往左輕扯,便能露出一側雪峰,她抱懷嬰兒,任其汲取。 不過一刻,林圓韞興高采烈跑進來,擁在阿母身邊,看著阿弟喋喋不休,平常僅說幾字,慢慢發(fā)聲,口齒尚能清楚,此時長語則猶如鳴鳥,咿咿呀呀,不知其意。 見狀,乳媼失笑:“昨日女郎托腮守在二郎一側,寸步不相離,卻還樂此不疲。” 侍坐一側,舉扇生風的媵婢:“二郎初生,女郎就如此疼愛阿弟,待二人長大,姊弟之情必然深重?!?/br> 謝寶因笑看室內眾人出言逗弄林圓韞。 倘若玉藻在,必是身當其沖。 她笑容凝住,忽然記起什么,長眉蹙起:“玉藻在哪里?” 媵婢欲開口應答之際,林圓韞突然望著一處,極其興奮,口中連呼數(shù)聲“耶耶”,起身撲向邁步而來的男子。 林業(yè)綏站在門口,長身玉立。 謝寶因彷佛驚雀,迅速整衣,遮住外露的肌膚,然后命眾仆出去。 見室內的奴僕都被女子遣散,林業(yè)綏下意識想走過去,但被長女林圓韞纏住,他只好笑著低頭,雙手挾其腋,抱起后,俄頃又放下,陪其游戲。 隨后溫聲讓長女離開,他舉步朝案旁走去,但面對的卻是一個對他全然防備的人。 在男子有所動作時,謝寶因已從容出聲:“我來此已快四載,如今郎君卻還只有阿兕與剛生的二郎,家中實在清冷,或該納幾位夫人來為郎君生育子女?!?/br> 林業(yè)綏停在原地,拇指指腹撫著牙印,啞著聲音:“我昨日剛回來,幼福也剛艱難生下孩子,想與我說的便只有這個?” 謝寶因稍怔,然后恍然:“妾思慮不全,應等郎君休息好再議。” 動了氣的林業(yè)綏咽下口中腥甜,嗓音愈發(fā)暗啞:“原來幼福覺得我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