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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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寶因頭也不抬,只命道:“讓她進(jìn)來。” 玉藻后退著離開。 室內(nèi)再有聲音的時候,已經(jīng)是那個被大風(fēng)吹到滿臉通紅的侍女:“女君?!?/br> 謝寶因斜瞥一眼,隨后視線又落在竹簡上:“何事?!?/br> 侍女做事說話絲毫不遷延遲,幾個字就已經(jīng)把事情全部稟告出來:“陸家的大夫人來了家中。” 聞言,謝寶因置于竹片的指腹頓了下,抬頭問道:“哪個陸家?!?/br> 侍女把頭垂得更低,雙手也不敢松懈的貼著腹部:“建康坊的吳郡陸氏,高平郗家的三夫人和這位陸夫人好像還是親慼[1]?!?/br> 得到答案,謝寶因收回目光,她記得吳郡陸氏留在建鄴的是青城房,世代都是崇文擅書,族里還出了很多擅書的大家。 這個陸夫人好像出身的是清河崔氏旁支。 既然是郗氏身邊的侍女命人來稟的,那肯定是去了北邊屋舍,不用她這個女君過去做什么。 等侍女離開,在居室外面陪林圓韞嬉戲的紅鳶忽然走進(jìn)來,低頭說道:“女君,我記得這位陸夫人在七年前還來過長樂巷,那時候夫人生了場大病,因為高平郗家那邊幼弟不能前來,所以郗家夫人就煩擾在建鄴的陸氏族親前來送藥,幫忙照看,那一段時間林陸兩家也就經(jīng)常來往,聽夫人身邊的侍女說,郗家夫人算是陸夫人的表妹,她家祖上就是從建鄴這支出去的?!?/br> 玉藻端著新燃好的炭盆進(jìn)來,:“女君不必?fù)?dān)憂,陸夫人應(yīng)該是知道高平郗家有喪,所以前來慰藉夫人的?!?/br> 謝寶因沒了再看閱看經(jīng)典的興致,伸手從旁邊的炭火中取暖。 北邊屋舍的庭院里,桃壽坐在胡床上,守著泥爐在煮熱湯,前面不久她剛命人去了女君的住處。 有些事情必須要等人做了才能夠去那邊說,因為家中這些奴仆全部都看見陸氏的牛車停在長樂巷,知道陸夫人來了北邊屋舍,所以即使女君知道,婦人也不會懷疑她。 桃壽放心一件心事,將樹葉烤好磨碎后,另起爐子燒水,放入姜棗胡椒煮開,再放入樹葉的碎末,煮成熱湯。 她握著陶甕短柄把渾濁的湯水倒進(jìn)漆木碗中,然后端著去了堂上。 等恭敬從堂上退出來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仆婦從庭院外面走過來。 桃壽認(rèn)出這是六娘林卻意身邊的乳媼,不敢怠惰,但是又怕煩擾堂上的兩位夫人,所以主動迎上去:“陸家的大夫人來了,夫人正在廳堂會客?!?/br> 李乳媼有事而來,也不在意夫人在不在宴客,直言:“六娘今天從夫人這里回去后,臉上被寒風(fēng)吹得特別疼,用手碰都不能碰,聽說夫人有藥膏能治,所以才來的,還請去稟告夫人一聲?!?/br> 桃壽聽完緣由,猶豫片刻后,轉(zhuǎn)身去堂上,再出來的時候,說完一句“我這就去夫人居室內(nèi)給六娘取”就離開去了位于北面的居室。 李乳媼站在原地等著,因為離廳堂不算遠(yuǎn),再走幾步上階就能到門口,現(xiàn)在堂上的談話也隱隱約約的傳出。 本來以為兩位夫人是在談笑往事,但是越聽下去,她越不敢吸氣,趕緊悄聲走遠(yuǎn)。 崔夫人先是開口寬慰了幾句剛喪父不久的郗氏,隨即兩個人又互相說了一些冀望彼此身體康健的話,最后再談及七年前的那段淵源。 郗氏對這件事情也是心懷感激:“那時候真是慶幸有你送來的藥石,還時時來長樂巷陪我談笑。” 現(xiàn)在的博陵林氏不同往昔,以前兩家是以五十步笑百步,如今卻必須需要得時時尊敬著,崔夫人跽坐在東面第一張案桌前的坐席上,郗氏坐在北面的尊位,她微微側(cè)身,看向婦人:“夫人言重,高平郗氏的三夫人雖然只是我家阿郎的遠(yuǎn)房表妹,但吳郡陸氏族內(nèi)從來都不分遠(yuǎn)近親疏,當(dāng)初郗夫人寫家書給我,我肯定不能視若無睹,只是沒想到還會因此續(xù)結(jié)一段姻親。” 郗氏抬臂飲湯,動作輕緩,儼然是一個建鄴世家夫人的威嚴(yán):“不知道陸六郎如今在哪任職?” 崔夫人應(yīng)道:“太常寺治禮郎,唯恐不能和林氏女郎相配?!?/br> 郗氏也開始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我雖然出身高平郗氏,但是那些兄長對我并不好,只有我同胞幼弟夫婦念著我,今天博陵林氏起勢,絕對是不能忘恩的,自古姻親利益最牢固,本來是想著和締結(jié)姻緣,沒想到郗家的幾個郎君娘子都已經(jīng)成婚嫁人,剩下合適的也交換過通婚書,那時候我們說起,還在感嘆神仙弄人,聊著聊著就忽然想起你我七年前曾有過一段不淺的交情,所以才煩擾郗三夫人給崔夫人寫去一封家書?!?/br> 博陵林氏已經(jīng)起勢,她肯定也要想著高平郗氏。 崔夫人無聲笑了笑。 ... 桃壽從室內(nèi)拿了藥膏出來。 李乳媼雙手接過,趕緊低頭離開。 回到東邊屋舍,仆婦還在想著前面那件事情。 林卻意跽坐在書案前,看著案上的《詩經(jīng)》,乳媼就跪坐在旁邊,用光滑的扁木把藥膏涂抹在這位娘子臉上。 最后一下林卻意被戳的直接嘶了聲,她冷聲詰問:“你今天是怎么了,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回自己的住處去休息。” 李乳媼被嚇得趕緊收回手,看到娘子臉上沒事后,馬上膝行后退幾步,立馬伏倒在地:“望娘子饒恕,只是前面去夫人那里給娘子拿藥的時候,聽到夫人好像是在給三女郎議婚?!?/br> 林卻意拿過藥藥,自己摩挲著擦在臉頰上:“這有什么好新奇的,長嫂不是一直都在給阿姊找合適的世家子弟?!?/br> 李乳媼屏息:“女君不在夫人那里。” 林卻意聽見,雙目圓睜,顧不得再擦藥,雙手撐著案面,從席上站起,就要往外走,乳媼倉惶從地上起來,命侍女?dāng)r住這位娘子,然后快步走過去,恭敬低頭:“娘子這是要去哪里?” “我當(dāng)然是要去母親那里,女郎的婚事關(guān)乎往后一生?!北粩r住的林卻意回頭,一張臉氣得鼓起,“你這是在干什么?” 她不信母親能給阿姊找到什么好的世家子弟,建鄴城那些世家夫人所舉辦的宴會都很好去參加,怎么可能會認(rèn)識什么家風(fēng)清亮的世家。 李乳媼命侍女去拿來鶴氅裘,然后勸告:“六娘去又有什么用,夫人會聽你這個女郎的嗎?你這一去,不僅會讓夫人在陸夫人難以,還會有忤逆尊長的罪名,女郎這樣是幫不上三女郎的,輕率行事只會害人害己?!?/br> 雖然心里在焦慮,但是林卻意還是把話聽進(jìn)去了,扔下一句“我去找長嫂”就轉(zhuǎn)身離開。 李乳媼嘆了口氣,她也只能幫三女郎到這里。 從前在家中過得艱難,要是再嫁個不好的世家子弟,這一輩子就真的毀了。 林卻意連走帶跑的穿過西邊屋舍的寬闊庭院,從東面上階到居室門口后,趕緊走進(jìn)室內(nèi),即使慌亂之下,也始終謹(jǐn)記禮數(shù),抬起雙臂向跽坐在北面坐席的女子行肅拜之禮:“長嫂?!?/br> 謝寶因剛閱完一卷竹簡,頷首:“六娘來找我何事?!?/br> 林卻意喘勻氣息,急切開口:“聽說母親今天在為阿姊議婚,長嫂可知道這件事情?” 侍女也抱著從漆木箱籠里找到的竹簡回來,放在案上。 謝寶因伸手拆開束帶,聽到這聲問,有些芒然的搖頭,很快又開始思索起林卻意的話和不久之前那名侍女的話...議婚...吳郡陸氏? 這卷竹簡從來沒有被閱看過,竹片也沒有被潤過,慢慢攤開的時候,一個沒注意,指腹被竹簡毛刺給扎了下,短促又鉆心的痛,她也因此冷靜了下來,掌心落在案上的竹簡上,在坐席上跪直身體。 雙足站起的同時,她果斷命令:“我去夫人那里一趟,要是沈女醫(yī)來了,你先讓她去廳堂等我,如果我回來太遲,你給她一百錢,再命家中奴仆送出坊。” 侍女走去東壁拿來紅色鶴氅裘。 玉藻心里也明白婚姻之事對女郎的重要,更不愿意拖女君的后腿,沉穩(wěn)應(yīng)答:“女君放心?!?/br> 要離開的時候,謝寶因又對林卻意說道:“六娘你也在這里待著?!?/br> 這種事情不能讓她一個女郎露面。 林卻意不敢給長嫂惹麻煩,乖乖點頭。 最后是紅鳶隨侍左右。 一路來到北面屋舍,謝寶因看向庭院里的那株朱梅,突然一股疼痛侵襲,她用掌心虛捂著腹部,閉眼痛苦的吐息。 侍奉在右邊紅鳶見狀,趕緊去攙扶:“女君?!?/br> 緩過來的謝寶因輕搖頭,繼續(xù)往廳堂走去:“應(yīng)該是這月的天葵要來了。” 這件事關(guān)乎著林妙意的一生,已經(jīng)走到這里,絕對不能夠再回去。 坐在庭院里燃炭的桃壽看見女君來了,趕緊低頭恭敬上前。 走到堂外階前的時候,謝寶因冷著一張臉,低聲詰問:“人走了嗎?” 桃壽搖頭,如實回答:“夫人還在宴客。” 謝寶因雙眸微動,看了看廳堂。 桃壽立馬明白過來,進(jìn)去稟道:“夫人,女君來了?!?/br> 不等廳堂里面的婦人開口,謝寶因已經(jīng)脫下鶴氅裘,從西面上階,邁步入內(nèi),最后在堂上站定,抬起雙臂朝北面尊位上的婦人行肅拜禮:“母親?!?/br> 郗氏收起臉上的笑容,不悅地發(fā)問:“你來我這里干什么?!?/br> 坐于東面的崔夫人一抬頭就能看見,她默默思量著這位謝夫人,三重寬袖上襦,襟袖為黑紅,九破交窬裙垂在地上,而足上那雙翹頭履勾起前面的裙裾,便于行走。發(fā)髻兩側(cè)斜插著寬玉釵,髻中央簪著一柄玉篦,用料質(zhì)地都是白玉,沒有世家夫人的威嚴(yán),更多的是柔婉。 謝寶因身體微轉(zhuǎn),又面向東方,對著崔夫人行禮:“聽家中奴僕說陸夫人來了,我在如今治理家務(wù),按照禮法所定,理應(yīng)親自宴客,否則就是博陵林氏待客無禮不敬,陸夫人又是尊長,更不能不孝。” 崔夫人也趕緊回以揖禮:“謝夫人言重。” 謝寶因隱下心里其他的思緒,雙臂垂落,掌心交疊在腹前:“聽說母親七年前生病,陸夫人那時候就時時送來藥石,典籍中也有‘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jié)草以亢杜回,杜回躓而顛,故獲之’[2]的道理,我熟讀經(jīng)史,更不能視若無睹?!?/br> 郗氏的臉色終于是緩和下來了一些。 謝寶因又抬臂行禮,言道:“陸夫人以后要是有為難之處,博陵林氏一定會竭力相助,要是想要為家中郎君議婚,只要是我認(rèn)識的建鄴世家,一定會為夫人引薦。” 崔夫人大概也聽懂了,偏頭去看郗氏的神色,發(fā)現(xiàn)婦人已經(jīng)慍怒,只是因為有她在,所以不好說什么,當(dāng)下就辭別離開。 果不其然,崔夫人剛走,郗氏就開始譏諷:“你這么急著趕來,究竟是要結(jié)草銜環(huán)還是要背恩忘義,傷化薄俗!” 謝寶因淡然處之,只問一句:“那夫人又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郗氏反問一句,隨后大怒起來,“我身為嫡母,難道連家中女郎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了?難道這也是謝夫人應(yīng)該治理的事務(wù)?嫡母還在,家妹的婚事又哪里需要你這個長嫂來插手做主,三娘的年紀(jì)也眼看著變大,你不急,我做母親的當(dāng)然要急?!?/br> 謝寶因微垂頭,呼吸滯了下,蹙著眉頭,緊咬著牙,腹部的痛感再次復(fù)蘇,一絲一絲的。 等這陣疼捱過去后,她本來想要開口說河內(nèi)魏氏早就已經(jīng)想要前來相商,只是因為林妙意十月廿九才過孝期,所以一再推遲,但是郗氏不給自己絲毫說話的機會。 婦人還在繼續(xù)說著:“既然已經(jīng)是博陵林氏的宗婦,那就好好治理家中和宗族事務(wù),二郎婚事確實是靠你,但那是因為我在修行,所以顧不上,以后家中其他郎君娘子的婚事不用你這個長嫂cao心?!?/br> 堂外的侍女突然低頭走進(jìn)來,恭敬稟道:“夫人,女君,三女郎來了?!?/br> 林妙意就站在堂前階上。 郗氏看見后,譏道:“現(xiàn)在三娘也在這里,你自己問問她是怎么想的。” 謝寶因喘了幾口氣,想起昨天林卻意說的那些話,心里就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她忍著腹部抽痛,沒有責(zé)怪,沒有慍怒,只是平淡的緩言相問:“三娘早就和母親商量好了?” 林妙意低著頭,沒有開口。 郗氏嘆道:“你一直在說要給她議婚,但是兩年都沒有個結(jié)果,她是個女郎,心里當(dāng)然會有想法?!?/br> 隨侍在旁邊的紅鳶低頭腹誹著,這兩年來,博陵林氏發(fā)生了多少事情,三女郎又是被誰給耽誤到十七歲的。 謝寶因早就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想這些,腹部的痛感還在源源不斷的襲來,使她疼得彎腰,腦子也混成一團(tuán),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層霧,什么都瞧不清,漸漸變花,最后都分不清是疼得腦袋發(fā)蒙,還是原本就如此。 紅鳶被嚇得趕緊去堂上,雙手去扶著。 沉重的身體有了依靠,謝寶因合上雙眼,不愿意再受其擾,呼吸漸漸放緩,任由它痛著,不管不顧。 隨即一聲悶響落地。 黑發(fā)中所斜插的雙股白玉釵滑落。 “女君!” “長嫂!” 看見女子突然昏倒過去,郗氏也慌了起來,對堂上的侍女命道:“還不趕緊扶去側(cè)室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