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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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眼中,西邊為尊,所居尊長和嫡母所生,或是家中女君,東邊則是住側(cè)室及庶出兒女,奴仆也大多住在東邊。 實則除長子之外的兒女,皆住在西邊,郗氏所生最小的女郎六娘的屋舍便也在東邊,雖有此分,但兩邊分例并無太大差別,不論嫡庶,皆是相同。 到微明院的時候,謝寶因正巧小憩醒來,瞧見他們先是詫異,而后笑開,讓人熱了冬至牢丸上來,又留吃晚食。 間隙聊了些閑話,倒也歡聲笑語,原本還有些束手束腳的林衛(wèi)罹和林衛(wèi)隺也開始侃侃而談起來,講些書中所看見的故事。 后林業(yè)綏歸來,兩位兒郎才止住笑聲,眼瞧著脖子都快伸回殼里了,連林妙意也拘謹(jǐn)幾分。 用過食,林業(yè)綏喊住兩位家弟,低頭翻閱著儒經(jīng),語氣不冷不淡:“先生所講可有聽懂?功課可做完了?” 謝寶因這下懂了,為何姊弟三個都那樣怪異。 原是長兄如父。 林衛(wèi)罹已十五歲,昭德太子逝去那年所生,故從“罹難”二字中的取名,林衛(wèi)隺也快十三歲,都不是少不更事的孩童。 今日林氏也難以去養(yǎng)世家那些寄生于家族的子弟。 唯有好好進(jìn)學(xué),將來步入朝堂。 夜間沐浴過后,謝寶因?qū)⒘置钜馊速浰偷囊m履歸置好,才脫屐上臥床,徑直越過睡在外邊的男子,往里面躺去,她也不知怎么的,如今兩人就睡成這樣了。 大約是每次男子都會先躺在外邊,逼得自己只能睡里邊,幾次如此,她便也不再執(zhí)拗。 “這場雪下得突然又極大,各主街的雪,日入才勉強(qiáng)掃凈,建業(yè)城外的道路也被雪所覆,車駕如今出不了建鄴城,我便托山中好友代我們贈送襪履過去?!绷謽I(yè)綏見女子上來,放下竹簡也跟著躺下,又極為自然的用指腹把女子唇上未去干凈的口脂抹去,“待除夕那日,我們再去寶華寺向母親省視請福也不遲?!?/br> 被如此抹過,謝寶因下意識舔唇,而后若有所思的點頭:“還是郎君想得周到?!?/br> 林業(yè)綏聽見這聲恭維,實在是不敢受用,瞥了眼女子露在外的兩只手臂,合眼緩嘆一聲:“你今晨所想的不就是這事?差點連手都不要了?!?/br> 謝寶因急忙將手收回衾被里。 郗氏到底是尊長,對外的名頭也是自己想去寶華寺修行,若家中晚輩再無所表示,外人又會如何瞧林氏。 孝順的名聲豈能不要,但顧及到是男子讓郗氏去修行的,她自不好說什么,如今他已安排好,倒也放下件心事。 “那日,再順便把六娘也接回家中相聚吧?!?/br> 【作者有話說】 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靜體,百官絕事,不聽政,擇吉辰而后省事:出自《后漢書》。 元日、冬至?xí)r,都會各給假七日:參考唐朝官員放假的時間。 冬至贈送襪履的習(xí)俗也有所參考,曹植的《冬至獻(xiàn)襪履表》寫道“亞歲迎祥,履長納慶”。 第26章 崔家二郎 除夕這日, 為迎接來年的新歲,要先除舊布新,各家門戶皆要忙活整日, 謝寶因比往日也起得更早, 剛到平旦便睜眼醒來,止不住的困意使她伸手捂嘴,打了個呵欠。 今日要忙的事務(wù)太多,因此熬了些時候來核算家中賬目,直至核算到夜半才算結(jié)束。 十日時間, 日夜不歇,也終于趕在新歲前, 算清了往昔舊賬。 到現(xiàn)在攏共只睡了兩個時辰,頭昏腦脹的蒙混感令她眉頭直皺,躺在臥床上閉著眼,伸手輕揉著頭側(cè)。 “頭疼?”林業(yè)綏忽開口, 語調(diào)里能聽出來些掛慮。 謝寶因被驚了下,睜開眼,借著床幔外微弱的燭光往躺在自己身邊的男子看去, 見他好似也在瞧自己, :“我是不是把郎君給吵醒了?” “你連半點聲都未出,要怎么來吵醒我?”林業(yè)綏輕笑出聲, 又寬聲道,“把手給我?!?/br> 謝寶因有些不知所以, 頓了片刻, 緩過心神來后, 聽話的將右手伸過去, 沒多會兒, 被寬厚的手掌所裹,掌心有手指在按壓著,時重時輕。 重的那下,只覺身子漸漸輕便不少。 她也領(lǐng)悟過來,這是經(jīng)絡(luò)學(xué)中的技法:“郎君怎么會按xue?” 林業(yè)綏半闔眼皮,極為輕松的說道:“在隋郡時,與醫(yī)吏學(xué)來的。” 那時,十四歲的他隨王桓駐軍在外,獻(xiàn)計打贏了場大戰(zhàn),那是他第一次殺人,故而被三十萬起義叛軍的死魂攪得徹夜難眠,王廉公怕他就這么干熬著死了,特地去請來醫(yī)吏。 長達(dá)一年,癥候才減輕。 輕重適宜以及xue位按壓下,謝寶因腦中那團(tuán)蒙混漸次稀散,困意襲來之際,用鼻音輕輕嗯了聲,以作對他的回應(yīng)。 林業(yè)綏擔(dān)心她只是淺眠,又繼續(xù)按壓半刻,確認(rèn)女子熟睡后,便也睡了。 待謝寶因再醒來時,已是食時。 聽到外頭窸窸窣窣的聲音,便知道家中的仆婦都在各盡本分了。 她坐起身來,欲要下榻,才發(fā)現(xiàn)林業(yè)綏早已不在。 玉藻立在外面廊下,聽見屋內(nèi)的動響,連忙詢問:“女君,現(xiàn)在可要端水進(jìn)去?” 她昨夜回來太遲,還未浴身。 謝寶因攏上木屐,走去靠南壁的竹席坐下,應(yīng)聲讓人進(jìn)來。 幾個提水的侍女在湢室來回兩趟后,女子由屋舍所開的門進(jìn)入其內(nèi)沐浴,出來時,春娘已經(jīng)候在外面。 春娘一如往常的緘默不言,只說些必要的話,先是主動攬過為謝寶因擦發(fā),濕發(fā)微干后,又利落的為女子梳頭,甚至不用誰來吩咐,她便知曉今日該挽怎樣的發(fā)髻,配何步搖。 挽好高髻后,春娘屈身行禮,而后徑直轉(zhuǎn)身出去。 謝寶因早習(xí)慣了她的性子,覺得如此,她們各自還能自在些。 “女君,車駕都已經(jīng)備好?!蓖購耐廑∪雰?nèi)邸,又尋到西邊的屋舍,不敢進(jìn)里面,只站在外邊向內(nèi)室的人傳話,“家主帶著四郎與五郎去家廟祭祖了,說是不回這里來,行完祭禮后,在外邊等女君?!?/br> 謝寶因從銅鏡前離開,順手給耳垂戴上對長墜子:“帶去給夫人的東西可都置辦好了?” 童官也順溜答道:“女君盡可放心,昨日就已經(jīng)全部置辦好,家主日出時分就吩咐家中奴仆搬上車駕?!?/br> 他被遣出去后,玉藻找來上儉下豐的雜裾垂髾服侍奉女子穿上,這類衣身合體,袖口肥大,圍裳有長飄帶,走路猶如神女騰云飛舞般,常與高髻華飾所搭,世家貴女在重要時候均會穿戴。 穿上翹頭履,謝寶因抬腳往屋舍外面走去,踩著地上極薄的一層雪去往東堂,對李老媼幾人吩咐了些今日家中該辦的事,才去西門。 掃雪的仆婦瞧著人離開,面上都作笑,前幾日女君就已吩咐下來,賞雪是雅致,不必全掃,掃出供人行走的道即可。 雅致不知,她們倒是輕松不少。 外邸西門已停有三駕車,均用的是馬匹,前兩輛為兩駕車,分別是林業(yè)綏、謝寶因二人以及將要去接的六娘子的。 末尾那輛一匹馬的車駕則是隨行侍女奴仆的。 謝寶因在玉藻的攙扶下,踩著車凳上了為首的車駕,到家廟祭完祖而來的林業(yè)綏也隨之上車。 行進(jìn)時,車橫所懸的鑾鈴作響。 寶華寺建在凈梵山的山腰處,離建鄴城比緲山要遠(yuǎn)一些,抵達(dá)那里時,主持已經(jīng)等在寺門外相迎,隨后派了名小沙彌引他們前去郗氏所起居的禪室。 這處禪室是寺內(nèi)最大的一間,推窗就能瞧見層層山巒與皚皚白雪,只是敲門無人應(yīng),推開禪室門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郗氏不在這里。 小沙彌也瞬間慌了神,郗氏是林府的夫人,他們寺里最慷慨的信主,亦是少見信佛的貴人,急忙雙手合十,朝身側(cè)兩人解釋道:“早起做功課時,信主還這兒念佛的?!?/br> 謝寶因回以淺笑,只當(dāng)是郗氏不愿見他們。 “既如此,恐是無緣?!绷謽I(yè)綏付諸一笑,側(cè)身看向女子,“幼福你先去接六娘,再到山腳等我?!?/br> 言罷,又朝小沙彌道:“還勞煩小師父引我妻前去?!?/br> 謝寶因點頭,也未問男子要去哪里,轉(zhuǎn)身跟著小沙彌便離開,出寶華寺后,來到一座尼寺,剛進(jìn)去便見到身穿僧服的少女呆坐在菩提樹下,托腮望天。 六娘林卻意算得上是林勉的遺腹子,郗氏懷她八月時,林勉過身,傷心之下動了胎氣,導(dǎo)致妊娠提前,在七歲前是被藥湯給灌養(yǎng)長大的。 郗氏問過高僧后,每年都會將這個幺女送來尼寺,穿僧衣聞佛香,身子也果真好轉(zhuǎn)起來。 如今已是第六年。 接上六娘后,姑嫂二人便先下了山。 林卻意自幾日前得知家中兄嫂來要接自己,夜半醒來就沒有再睡過,見長嫂在看下山的路,瞧出些什么來,笑著說了句“大人與一位貴人的神牌被供奉在這里”便打著哈欠睡了過去。 謝寶因見人睡著,彎腰下了林卻意的車駕,正在心里思量貴人是誰,直腰抬眼間,發(fā)現(xiàn)男子朝自己走來。 林業(yè)綏想起剛才寶華寺中的事,出聲安撫妻子道:“身為晚輩,我們該做的都已做了,她既不愿見我們便不見吧?!?/br> 謝寶因笑著點頭,再多的,也不會去做了。 離開凈梵山后,車駕又在緲山停下,冬至到歲末的這幾日,各道觀每日都會做大法事,以滿足貴人們想要消災(zāi)祈福的心。 緲山共有大小道觀二十三座,天臺觀為之最,每至此時,便是熙來攘往,唯有歲末人才會少些。 林卻意還在眠著,謝寶因留了玉藻照看。 隨后和林業(yè)綏一起循著山階走上大半個時辰,便能見到那座魏延赫赫的觀臺,他們對這都無比熟悉,兩人卻是第一次同來。 法事過后,只見鰥居的裴爽帶著與亡妻所生的兒女也在此。 謝寶因只知上次裴司法是怒發(fā)沖冠的離開,而后竟也告假不去官署,她料想兩人有話要說,大概是些朝堂上的話,自己不好待這聽,便先離開此地。 兩個乳媼也識趣的帶著郎君娘子去了別處玩耍。 裴爽背過手,冷嘲一聲:“林內(nèi)史今日來做法事,可有為那幾人也做一場超度法事?!?/br> 林業(yè)綏泯然而笑,裴爽將過而立,本已對宦海絕望,可他用五十棍使這人重返官場,重翻錯判舊案,裴爽便以為他是直臣,有悲憫萬物之心,如今所氣不過是氣自己看錯了他。 但他日后還需用裴爽行事。 “這場紛紛大雪,使天下披白?!蹦凶幼咧撂炫_觀于懸崖之上所建的道臺,這里可攬盡緲山之色,視線落在山階污雪上,“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雪落在這世間,則注定無法再似初落時純白,若要始終持著這份白,便只能落于山間屋脊,世人可望不可及的地,最后默默消融化去,于天下來說算得了什么呢?” “它們落下,須臾又消融,如何能凍死人?” 他所笑,也不過是笑眼前人還看不透,看不透宦海本就為黑,卻還妄圖以白衣入仕。 裴爽跟著走過去,低頭望向山峰潔白的雪,又去瞧那些落在地上的,早已被踩滿黑足印。 朝堂是利來利往的地,步入便不能再持赤子之心,不入仕為官,這份赤子之心又無從施展,便是在宦海,也無法撼動世族半分。 他駁道:“即使人來人往的踩踏,可若剖開其心,內(nèi)里仍為白?!?/br> 林業(yè)綏會心一笑,還不算是個太蠢的:“裴司法既知道這個道理,又不去做,與我說些什么?” 裴爽沉默下來,很快他的兩個兒女吵鬧著要回家去,離開前問了最后一句話,只是答案非他所想。 “林內(nèi)史可也是這場雪?” “裴司法怎會覺得我這種人能有赤子之心那種東西?!?/br> 謝寶因想起那只被法師用鐵鏈鎖住的仙鶴,腳下走著走著便去了鶴園,已經(jīng)四年,它仍在這里,飛往天際的那只早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