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好幾聲，沒人應，她便忍著劇烈的惡心感坐起來：“楊梅冰，我要喝楊梅冰，點外賣，點十杯楊梅冰，不，十杯不夠，我要喝二十杯……”

    說著，又開始翻找手機，可她忘記手機放哪里了，轱轆著輪椅房間四處找：“手機呢？手機放哪去了？”

    終于，時亦在放小悠充電線的柜臺上發(fā)現了自己的手機。

    她雙手捧著機子，指尖顫抖地滑進點單界面，一連下了二十杯瑞拉冰，然后就靜靜地坐在門口等，隔幾分鐘看一下訂單狀態(tài)，放大了觀察騎手位置。

    外賣員剛到小區(qū)，時亦便遠程cao控打開了智慧單元門，小哥一路暢通到14樓，剛要敲門，防盜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您好，尾號0是吧？”

    “我的。”

    外賣小哥趕著送下一家，便一股腦將好幾袋子楊梅冰塞時亦懷里：“祝您用餐愉快，麻煩給個五星好評哦?！?/br>
    時亦小心翼翼地驅動輪椅到茶幾跟前，將它們一一取出來排列整齊，挑了一杯吸管戳進去，雙手舉著喝，一開始是小口小口地吸，到后面，大口大口地吸，連帶冰渣不停地吞咽，嗆得眼淚花直冒。

    可大半杯吸下去了，依舊沒有人阻止她，沒有人跟她說“存起來下次喝”，于是，她猛地吸光，又開了一杯，鉚足力氣往嘴里吸。

    吸到第五杯的時候，身子終于暈的坐不住了，一個不小心從椅子栽下去，腦袋磕到茶幾上。

    楊梅冰撒掉了一些，但依舊被她拿在手里，水珠滲透指尖一滴滴滑落，時亦伸出舌頭，舔指縫里流出來的水蒸汽。

    ——楊梅冰好甜啊，可是為什么會這么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茶幾上的手機響起來了，時亦猛抽了一下身子，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已經沒一點力氣了，機子不停地震動，發(fā)出嗚嗚的叫聲。

    一輪結束，一輪又起，這樣的聲音好像給了她掙扎下去的希望，時亦吸完那最后一點楊梅冰，一點點爬過去，伸手勾了好幾次，終于勾到了點邊角。

    手機掉下來，砸在她臉上，她感覺不到疼痛，撿起來，模糊的視線完全看不清屏幕上來電顯示，只是憑感覺劃了一把接聽鍵。

    “你在哪？怎么才接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聽不真切，只聽到微微責備的語氣。

    她撐著最后那點力氣回：“我一直在家里，胃好疼?！?/br>
    “小悠呢？”

    “我馬上過來！”

    對方已經掛斷電話了，她還緊緊地抱著手機，意識迷迷糊糊地說：“媛寶，胃好疼……”

    *

    項落落趕過來的時候，時亦已經沒有意識了，她經期就是這幾天，在一杯又一杯楊梅冰的催化下，衣服已經被血染過了。

    項落落嚇死了，打急救電話的時候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急的連具體位置都說不出來，只是說：“有人要死了，你們快來！”

    時亦身上涼透了，項落落把人從地上撿起來，抱去臥室，也不管身上干不干凈，直接往床上一扔，裹上被子，自己去衣柜里翻找衣物。

    好在時亦的衣服分類比較整齊，項落落快速找到可以換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沖過去就把人身上穿的往下扒，換下來的臟衣服堆得滿床都是，她顧不得收拾，又抱著人往客廳跑。

    警車救護車幾乎是同一時間到的，整個單元樓被包圍，聲勢浩大，時亦被救護車接走了，小區(qū)只進不出，安防加了一層又一層。

    裝在小悠體內的定位器被屏蔽了，蘇媛站在樓層最頂端，黑瞳跟掃描儀一樣監(jiān)控著下面的人群，直到救護車啟動，她才間隙分出精力，給夏青梔去了一條消息：“夏隊，加大搜索范圍，動靜越大越好?！?/br>
    夏青梔收到消息后，反應了幾秒，對手下工作人員說：“工作機小悠程序混亂，誤傷主人，大家分頭尋找，一旦發(fā)現蹤跡立刻向我匯報?！?/br>
    之后她撥通了袁杉的電話：“時亦傷勢嚴重，暫住重癥病房，非工作人員一律禁止探視?！?/br>
    袁杉愣了一下，說：“好。”

    她檢查過時亦身上的傷，除了脖子上有一點輕微的紅痕，其他都是自己磕碰的，根本達不到重癥的程度，但事關緊急便沒有多問，按指示將時亦轉移到了重癥病房，并向外宣稱患者生命垂危。

    時亦恢復意識，是在兩個小時之后了，胃里的疼痛感在舒緩針的作用下有所減弱，她忍著眼前濃重的黑霧強行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里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影子。

    項落落一直守在時亦身邊，此時見對方睜眼，激動壞了：“你終于醒了，太好了！”

    時亦干澀的唇動了動，虛虛吐出幾個字：“怎么是你啊？”

    項落落沒聽清，湊近了些，問：“你說什么？哪里不舒服嗎？”

    時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目光往門的方向瞟了一眼，喃喃地重復：“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回來了……”

    下一秒，大顆的淚珠從眼角一側滾落下來，砸在枕頭上。

    項落落有一瞬間的窒息，她沒有幫時亦擦眼淚，而是看著對方的眼睛，忿忿地扔下一句：“你等著，我去幫你把它抓回來！”

    說完，她摁了一聲呼叫鈴，從病房沖了出去，過道里不小心撞到急急趕來的袁杉，丟下一句“對不起”，又繼續(xù)往出口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