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徐走過去跪到旁邊的蒲團上有叩首之舉，謝辭驚了下連忙托住對方的胳膊。

    “殿下，這不合規(guī)矩?！?/br>
    “那些都是死規(guī)矩。”李徐輕拂開謝辭的手，面朝靈位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多謝。”

    李徐看向?qū)Ψ?，那雙漂亮的眼睛泛著不正常的紅，明顯剛剛哭過。

    “阿辭，你真的想好了？”

    謝辭怔了下，反應(yīng)過對方在說什么后點了點頭。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已經(jīng)默契到不用他說，李徐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好，明日朝堂之上如有刁難莫要意氣用事，我求了皇祖母，她會在父皇面前為你多說話，對不起，阿辭，我?guī)筒簧夏闶裁?，若我插手父皇定會起疑?！?/br>
    “何必道歉，這本來就與你無關(guān)。”謝辭扯出些笑，“你能來吊唁，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

    李徐的心被那道笑刺了下，胸口一陣陣地疼：“阿辭，難受的話是可以哭的，大哭一場會好一些。”

    “哭..已經(jīng)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謝辭看著眼前的靈位和棺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戰(zhàn)場上，士兵每殺一個人都會割下左耳以代頭顱換取戰(zhàn)功，若是殺了敵方的將軍、主帥，則會割下頭顱作為勝利者的勛章?！?/br>
    想到白日開棺的情形，他慢慢攥緊了衣服：“我父親和兄長，被取了首級，死...無全尸?！?/br>
    李徐愣住，猛地看向謝安平的靈位：“怎會..如此?！?/br>
    “我已經(jīng)在父兄的靈柩前起誓，定要帶回及羅伽訶的首級以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br>
    謝辭顫抖地攥著衣服，將白色的麻布孝衣攥出幾道褶皺，突然手上多出涼意，一只手將他的手握在其中。

    他轉(zhuǎn)頭看向李徐，李徐從蒲團上挪開跪到他身邊，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摸了下他的頭。

    不知是不是悲傷過度腦子轉(zhuǎn)過不來，謝辭只是定定看著對方，并沒有躲。

    “阿辭，來時我已經(jīng)將院中的所有人清走，不必再壓制自己，那樣會憋壞的?！?/br>
    李徐溫柔又小心地抱住謝辭，輕輕拍撫對方的背。

    “你可以哭出聲來，不會有人聽到，這里只有你我兩人，不用再繼續(xù)裝出可以扛下一切的模樣，我知道..你也很害怕?！?/br>
    沉寂多時，耳邊終于有細微的哭聲傳來。

    謝辭抓住李徐的衣服，再難壓抑心中的哀痛大哭出聲，眼淚很快浸濕李徐胸前的布料。

    “知津兄，我沒有爹娘了，我沒有爹娘了...我不想自己一個人，我好想讓他們回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崩钚彀褢阎械娜吮Ьo，繼續(xù)輕拍著安慰，“沒事的阿辭，別怕，你還有我，我會永遠陪著你?！?/br>
    崩潰的哭聲在靈堂縈繞良久，屬于少年人可以脆弱的時間不過一夜而已。

    翌日一早，謝辭整理好情緒，換上官袍再次踏入了皇宮。

    從宮門到大殿，一路上所有人見到他的第一句話都是節(jié)哀，如日中天的謝家而今不是廢人便是死人，直令人唏噓。

    相比死者，朝臣更關(guān)心的是長門關(guān)戰(zhàn)事，是繼續(xù)戰(zhàn)還是求和又被抬到桌面上。

    高位上，皇帝落座龍椅俯瞰群臣，中氣十足的聲音傳至每個人的耳朵中。

    “朕決意與娿羅血戰(zhàn)到底，有誰敢赴長門關(guān)與之一戰(zhàn)？”

    話音剛落，謝辭便出列跪地一拜：“臣謝辭請戰(zhàn)！愿為陛下蕩平蠻夷宵?。　?/br>
    應(yīng)在家守喪之人出現(xiàn)在大殿上，皇帝有一霎的沉默，剛要說話，另一邊李晟也出列跪地。

    “兒臣愿赴長門關(guān)一戰(zhàn)！擊退娿羅揚我凌國國威！為父皇分憂！”

    謝辭看向不遠處同跪的人，許久不見寰王又恢復(fù)如初，看起來比往日還要精神百倍。

    他垂下頭眼眸微微轉(zhuǎn)冷，怪不得要與他爭掌兵之權(quán)。

    “陛下?！闭驹谧髠?cè)之首的老頭手持笏板出列，朝皇帝恭敬行了禮，“老臣以為謝將軍不堪此任，寰王為更佳之人選?！?/br>
    “陳相此言差矣，下官領(lǐng)兵至今從未打過敗仗，怎么到了陳相口中便成了不堪此任？”

    陳騫看向謝辭，發(fā)白的胡子因笑意動了動：“小謝將軍而今有重疾病在身，如何領(lǐng)兵？怕是連劍都提不起來了吧?！?/br>
    “手中之劍不再，心中之劍未毀，我的武藝廢了，腦子沒廢，照樣領(lǐng)得了兵滅得了娿羅，我敢言整個凌國沒有人比我更勝任?！?/br>
    陳騫又是笑，專挑痛處回懟：“小謝將軍難道不是因為痛喪考妣、兄長之私恨而想報私仇嗎？”

    “娿羅人屠我凌國城關(guān)、詭計殲我凌國數(shù)萬將士是國仇，我喪父喪母喪兄、邊關(guān)百姓所遭更甚乃是家恨，國仇家恨都是恨，下官以為二者無差?！?/br>
    “小謝將軍倒是有些詭辯的功夫?！?/br>
    謝辭回之一笑：“不及陳相挾勢弄權(quán)，不掩司馬昭之心?！?/br>
    “你！”陳騫愣住轉(zhuǎn)瞬跪地道：“陛下，小謝將軍已是昏了頭，老臣忠心可鑒吶?！?/br>
    被一同拉上的李晟用力磕了個頭揖手道：“父皇！兒臣一心為父皇解憂，絕無他意！請父皇明鑒！”

    高位上的皇帝看著這一切，未發(fā)一言。

    “父皇！”李晟向前挪了幾步懇切道：“請父皇恩準兒臣赴長門關(guān)一戰(zhàn)，兒臣定擊退娿羅不負父皇所托！”

    謝辭視線掃過李晟，朝皇帝揖手一拜：“臣所言請戰(zhàn)不是擊退娿羅，而是徹底剿滅娿羅，臣謝辭今日在此立下軍令狀，不破娿羅愿受五馬分尸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