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清眠捏起羽毛,神情上沒有一絲從高樓墜落的恐懼,淡漠得仿佛差點死掉的人不是他。 羽毛被舉到江浸月眼前,陸清眠開口:“我是不是見過你?” 江浸月本就在努力克制將陸清眠扔出去的沖動,驀地被陸清眠的問題嚇到,雙臂下意識松開,陸清眠再次墜落下去。 墜落中的陸清眠仍捏著那根羽毛,潔白柔軟的羽毛被下墜時帶起的風吹得凌亂,陸清眠手腳放松毫不掙扎,黑眸靜靜地看著懸停在半空中的江浸月,任由自己不斷墜落。 江浸月急速跳動的心臟幾乎逃出胸膛,他咬緊牙關(guān),雙翼用力一扇,俯沖下去,再次抱住了陸清眠。 這回他怕自己松手,雙手緊緊攬住陸清眠的后背,因兩個人過大的身高差距,倒像是他整個人撲在陸清眠懷中。 陸清眠垂眸,看著江浸月身后的羽翼,修長指尖似有若無地劃過江浸月的翅膀與后背連接的肩胛處。 向上飛的兩人在空中突然歪斜打轉(zhuǎn),江浸月的四肢、腰際突然酸軟一片,他咬牙穩(wěn)住身形,帶著陸清眠跌跌撞撞地撲進了出租屋大開的窗戶。 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兩個人幾乎是滾進了房間內(nèi),將窗邊的東西撞倒一片。 江浸月慌亂從地上爬起來,沖過去拿起厚重的眼鏡戴上,又撿起口罩往耳朵上掛。 他只來得及掛上一邊耳朵,陸清眠已經(jīng)走了過來。 敏感察覺到另一個人的靠近,江浸月猛地轉(zhuǎn)身,緊緊盯著陸清眠,身體不斷后退。 明明墜樓的人是陸清眠,害怕驚慌的人卻是江浸月。 江浸月一對柔軟又漂亮的羽翼縮在身后,因主人的驚慌微微打顫。 他顧不得思考什么金手指,他只知道他突然長出了一雙翅膀,還被別人看到了。 這個人此時坦然地站在他的房間里,一步步向他靠近。 陸清眠指尖還捏著那根羽毛,他臉頰上有一道細細的傷口,流淌下些許鮮血,是被玻璃碎片劃破的,江浸月下意識地看向了那道傷口。 陸清眠在這時突然伸手,指尖勾住掛在江浸月一邊耳朵上的口罩扯下,總是淡漠的黑眸里罕見的翻攪起了其他的情緒,像是驚艷又像是贊嘆,“我似乎認得你?!?/br> 江浸月一連后退好幾步,陸清眠取走口罩時指尖碰到了他的臉頰,陌生的觸感讓他寒毛直豎。 眼鏡、口罩、過長的頭發(fā)都是他的盔甲,缺少任何一樣都讓他渾身難受,他低頭,緊盯陸清眠踩在地板上的雙腳,有種領(lǐng)地正在被野獸侵占的無力感。 驚慌、害怕、無力,越堆越高的情緒讓江浸月眼前發(fā)黑,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和大笑聲。 “離他遠點,他是精神病,誰不小心碰他一下他就會發(fā)瘋,大喊大叫,老嚇人了?!?/br> “不僅是大喊大叫,我上次故意推了他一下想看看反應(yīng),誰知道他直接躺在地上不停拍打自己的頭……” “原來是精神病啊,怪不得天天戴口罩,是怕別人看到他的臉嚇死嗎?” “我見過他的臉,跟女的似的,娘死了!” “你才知道他是娘娘腔嗎?聽說啊,他小時候因為娘炮,被當成女孩綁架過,哈哈哈……” 江浸月眼前開始發(fā)黑,他努力瞪大眼睛看向陸清眠,企圖分清現(xiàn)實和幻象。 情緒控制下,他抑制不住地往最壞的結(jié)果想,如果陸清眠將他長翅膀的事情說出去,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長了翅膀…… 他會被當成怪物。 江浸月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那幾個男人,他們正拿著鋼針向他走來。 “不要……” 江浸月緊繃的神經(jīng)驅(qū)使他發(fā)瘋似的轉(zhuǎn)身拿起扔在門旁鑰匙柜上的水果刀,雙手緊緊握著刀柄面向陸清眠。 “不許說出去,不許把我長翅膀的事情說出去!”江浸月抖著聲音威脅。 陸清眠垂眸,看著江浸月手中顫抖的刀刃,并不害怕。 他再次靠近,伸手想奪走水果刀。 江浸月已退無可退,陸清眠伸過來的手在他眼中扭曲成了鋒利的鋼針。 那些鋼針會扎進他的指尖、他的四肢、他的腳底,會在他的皮膚下不斷戳刺…… “不許靠近我!”江浸月大叫,雙手下意識揮舞,一道細微聲響,鮮血順著陸清眠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 “咣當?!苯率种械乃兜粼诘厣?。 眼前的幻象消失,耳邊的大笑也消失了。 出租屋里十分安靜,陸清眠身后大開的窗戶不斷涌入夜風,江浸月從頭冷到了腳。 一直被陸清眠捏在手中的羽毛飄落在地,沾染上了鮮血變得不再潔白。 陸清眠微抬手臂,瞥了眼傷口,淺淺一道劃痕而已,江浸月卻好像要嚇死了。 “冷靜了嗎?”陸清眠道。 江浸月頭發(fā)凌亂地擋著臉,厚重的鏡框歪歪斜斜地掛在臉上,鏡片上已經(jīng)起了霧。 陸清眠低頭,靠近江浸月,鼻間又聞到了那股帶著中藥味的薄荷氣息。 “你在怕我?!标懬迕哒f的不是疑問句。 江浸月的肩膀帶著雙翼一起輕顫,緊貼著墻壁像只快嚇到窒息的小動物。 陸清眠堵死了所有江浸月能夠逃跑的路線。 他伸出染血的指尖,在江浸月驚慌地注視下,輕輕碰了下江浸月的羽翼,像是在確認那雙羽翼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