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后又成寵妃 第108節(jié)
他的母親楚王妃陸麗華看到后,笑得更大聲了,并且和嬸嬸低頭竊語。羞死人了??! 姜榕待他們跳完,點頭微笑,正準備給予四人精神上和言語上的鼓勵時,可是他們連祝福語都沒說就溜走了,急急慌慌,仿佛有人在追似的。 樂聲停頓了一下,又激昂起來,殿外進來三隊裸著上身,身披彩帶的青少年,左手執(zhí)弓,右手握劍,頭戴猙獰面具,高喊“喂哈——喂哈——喂哈——”,做軍隊交戰(zhàn)之舞。1 姜榕有了經(jīng)驗,火眼金睛在樂師堆里找到了著裝正常的兒子阿高,心里松了一口氣,笑對鄭湘道:“阿高的節(jié)目正常些?!?/br> “正常?”鄭湘笑了一下,問:“你再瞧瞧正常在哪里?” 姜榕微愣,定睛朝舞者看去,看見第三行為首那人是個混進去的小個子,后頭的人直接高他一頭。這是不正常的,舞蹈是正常的,那只能是這人不正常。 瞧著身量只有十二三歲,不待他想出這人是誰,又見中間為首的那人身形極為熟悉,是幼子阿唐。 “……”姜榕轉向鄭湘,鄭湘微笑以對。 “第二個是阿唐,第三個是……”姜榕突然靈光一閃,道:“他們是小山小川兄弟?”鄭湘點點頭。 姜榕幾乎麻木了,雖然他不講究這些,但是這舅甥三人在延英殿坦胸露腹,就不怕明日言官彈劾嗎? 還有,不冷嗎? “他們的胡戲跳得不錯?!编嵪纥c頭笑道。 “不錯?!苯鸥胶停睦锲矶\這三人不要摘面具。 但結果偏偏不如他所愿,軍舞罷了,三人摘下面具,臉上都是運動后的汗珠和紅暈,跪下朗聲齊道:“兒子/萬山/萬川恭祝陛下萬歲,長樂無極?!?/br> 姜榕笑著點頭道:“好,阿唐小山小川你們舞姿雄健,趙王琵琶有金戈鐵馬之氣,與軍舞相得益彰,不錯不錯?!?/br> 眾人笑著跪下謝恩,然后退去?,F(xiàn)在只剩下太子沒出場了。 姜榕心道,小花一向穩(wěn)重,應該不會出什么幺蛾子了。 皇孫女裝,皇子王孫不穿衣衫,楚王亂穿衣衫,姜榕他都抗住了,什么事情都不會再讓他吃驚。 太子一向穩(wěn)重。 鄭湘知道太子是今日的重頭戲,彩衣娛親,前頭幾個不算是真正的彩衣娛親,下面就看小花的了。 鄭湘正想著,雙目突然僵住了,然后猛地捂住眼睛。 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 他爹不荼毒她的眼睛了,他現(xiàn)在又穿紅衣來荼毒她的眼睛啦! 那衣服不僅是大紅的,上面還繡了許多東西,就像披了個花被子在身上。 良久,鄭湘才顫抖著將手放下,轉頭看向同樣目瞪口呆的姜榕,一字一頓道:“你、兒、子!” 姜榕揉了揉眼睛,仔細瞧去,又急轉頭,突然不想要這個兒子了!他穿紅色,比自己還難看。 姜燦看見眾人驚得不輕,頓時心曠神怡,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姜燦深得其父真?zhèn)?,尤其是厚臉皮。他朝堂上的老父母齜牙一笑,擺了一個起手勢。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亙古絕今,后人再說彩衣戲親,說的就是他姜燦。 鄭湘的手在桌案下被姜榕抓著按在腿上,只聽他悄聲道:“我總覺得小花要干個大的?!?/br> 突然一聲嗩吶聲響起,嚇得姜榕一激靈,差點被送走。 鄭湘也嚇了一跳,喃喃道:“小花怎么了?” 姜燦隨著音樂,模仿嬰兒的哭鬧、撒潑、行走、歡笑…… 鄭湘先是發(fā)怔,爾后看著小花種種滑稽的樣子,忍不住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姜榕笑了,不知是氣的,還是樂的。 姜焱一口飯都噴了出來,拍著桌子,大聲喝彩。這場景她能記一輩子,樂一輩子。 如果可以,太子妃李瑤芝寧愿閉上眼睛,假裝不認識這人。柳相差點拿不住手里的茶盞,心里罵道,他教過的太子是人,不是猴?。 ?/br> 眾人見帝后笑了,也都不再忍耐,紛紛大笑起來。 阿高和阿唐歸位,二人也是第一次見兄長的表演,指著姜燦顫抖著手指,笑岔了氣,斷斷續(xù)續(xù)道:“比、比不得、比不得……” 和太子豁出去的表演相比,他們的表演就像是隨意糊弄似的。 怪不得人家能當太子??! 姜榕笑著拉著鄭湘的手,拍著道:“別笑了,小心笑得肚子疼了?!编嵪鎿u著頭,直不起身子,眼淚都飆了出來。 “這混賬孩子,做什么鬼樣子!”姜榕笑罵道,但為著這一份孝心,他心里是極為暢快的。 姜燦模仿著,突然將衣服脫去,露出杏黃色的衣衫,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堅毅凝重起來,恍若那個稚嫩的小孩一下子長大了。 他取過舞童裝扮的莉莉奉上的劍,拿起做劍器渾脫舞,劍若游電,雷霆萬鈞,名動四方。 姜榕面帶笑容地看著姜燦,意氣風發(fā)的青年讓他想起了年輕時的時光,他回頭看向鄭湘,鄭湘亦微笑回視。 殿中的繁華剎那間退去,只留下如朗月般的心上人,凝睇含笑。 “兒臣恭祝父皇母后萬壽無疆,仙福永享?!碧拥穆曇暨b遙傳來。 姜榕惟愿時光在這一刻凝固,與湘湘并肩,握住她的手,便是仙福永享。 第114章 番外一-生命的盡頭 天空陰云沉沉,看不見一絲亮光,呼嘯的寒風吹著空寂肅穆的皇宮。 宣政殿中眾人皆屏息凝神,面色沉重,重臣與太子跪在御榻前,姜榕躺在榻上,骨瘦如柴,臉色青黑,已然到了彌留時刻。 鄭湘坐在他的身側,握住他瘦得只剩下一層枯皮的手,低聲啜泣。 “我去后,太子于靈柩前即位,諸王不必回京奔喪……”姜榕緩了幾緩才將話說完。他用盡了渾身力氣,實際卻是氣若游絲。 姜燦跪行至榻邊,哭道:“爹……” 姜榕轉動眼珠看向鄭湘,又道:“軍國大事不決者取皇后裁處……” 殿內(nèi)詭異地沉默了一下,沒有人想到皇帝竟然將朝政大權分給皇后。 然而,鄭湘聞言,明白他的擔憂,搖頭道:“太子做得很好,我也累了?!?/br> 說罷,她看向重臣和兒l子,道:“這一句就不必加遺詔上了?!?/br> 姜榕緩了緩,道:“罷了。太子日后要孝順你阿娘。去吧,你們都去吧。” 鄭湘抬頭道:“太子與諸位愛卿都出去吧。我與陛下說會兒l話?!?/br> 太子磕了頭,領著眾人出去,殿下只剩下兩人。殿內(nèi)燈火如晝,但四周依然落下半透明的影子,仿佛里面藏著擇人而噬的妖鬼。 鄭湘用手拭淚,埋怨道:“小花以后就是皇帝,你何必說這個,最后弄得母不母,子不子,徒生嫌隙。你就是亂cao心,瞎出主意。” “我不放心你啊……”姜榕的眼睛注視著鄭湘,里面滿是臨別的悲傷。 “不放心我什么?你去了,我是太后,誰敢給我臉色?當初咱們就說好了。”鄭湘像往常一樣嗔他。 “對不起……我想努力活下去,但現(xiàn)在我快要死了……對不起……”姜榕虛弱道。 鄭湘的喉嚨仿佛被人用利劍破開,痛得說不出話來,只緩緩搖頭,眼淚滴落在姜榕的下顎上。 姜榕麻木的皮膚竟然感到了火辣辣地燙意,他驀地哭著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鄭湘忍住啜泣,罵道:“你怕什么,不過是死罷了,若人死后有知,你把下面打點好,一直等著我就是了?!?/br> 姜榕被罵得又哭又笑:“我都要死了,你還罵我……” 鄭湘柳眉一豎:“這輩子罵你,下輩子也要罵你,怎么著,你不服氣?。俊?/br> 姜榕緩緩道:“好……好,我們說定了。你說話,我聽著,我想聽你說話……” 鄭湘的眼睛盯著姜榕,緩緩說起兩人的初見、相識、相處、相知和相伴來。 “我第一次見你,覺得這人高大魁梧,眼睛兇兇的,瞧著不像個好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又是嚇我,又是逼我,只顧自己開心,一點都不在意我……” “跟了你,初開始連個皇后都沒封,小氣吝嗇,還振振有詞……” …… 在鄭湘的說話聲中,姜榕緩緩閉上了眼睛,就像睡去般,那只拼盡全力抓著她的手,也漸漸滑落。 鄭湘仍在說話,直到抽噎地說不下去,才放聲大哭,哭聲驚動外面的太子和重臣。 姜燦跌跌撞撞闖進來,先看了哭得悲慟的母后,又看了似乎毫無聲息的父親,壯著膽子試了試父親的氣息。 “爹,爹……”他伏在父親的身上大哭,想起父親對自己的疼愛和栽培,頓時心如刀絞,悲慟難抑。 “皇帝龍馭賓天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鄭湘只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姜榕去了,精神恍惚,別人說什么做什么,她只跟著說跟著做,旁的再無精力,眼睛盯著姜榕入了棺,心鈍鈍地疼,連大聲呼喊阻止都做不到。 姜燦依照皇帝遺詔在靈柩前登基,繼姜榕之后成為大周的第一任皇帝。 姜榕在幾年前都不大管事,將事情交給太子處理,如今新皇登基一切有條不紊。 先帝和皇太后伉儷情深,姜燦身為其子自是明白?;侍笞韵鹊廴ズ?,就神思不屬,茶飯不思,整個人如失了魂般。 一眾兒l孫都來勸皇太后節(jié)哀,鄭湘木木地聽了,左右耳朵仿佛貫通般,一點子勸說都沒聽進去。 可是,日子總得過下去。 姜燦這位新皇面臨著一件棘手的事情,皇太后仍住在蓬萊殿中。 乾元殿、宣政殿和蓬萊殿處在中軸線上,乾元殿是大朝會的宮殿,宣政殿是皇帝日常處理政務的地方,而蓬萊殿既可以是皇帝的寢殿,也可以是皇后的寢殿。 唯獨不是皇太后的寢殿。 姜燦托姜焱委婉勸說母親搬宮,搬到更寬敞更華麗的寧壽宮。 鄭湘正傷心,注意力渙散,根本抓不到女兒l說的是什么。姜燦請姜焱再勸,氣得姜焱撂手不干,回公主府了。阿娘悲慟不已,新帝不勸慰就算了,連阿娘都往外趕。 新帝仍在東宮處理政務,朝臣急得上火,最后請八十歲的老太師柳溫出面,勸太后搬宮。 一見面,柳溫就直言不諱地說出讓鄭湘搬宮的話,鄭湘聽完先是發(fā)怔,然后淚水簌簌而下。 柳溫鶴發(fā)雞皮,顫顫巍巍,但精神尚好,勸道:“先帝最放心不下的是太后,他已經(jīng)去了,太后要保重自身?!?/br> “如今新皇登基,也該入住宣政殿了。太后你這樣住著蓬萊殿,只怕引發(fā)朝臣猜測,藩王異動?!?/br> 鄭湘委屈地哽咽道:“我沒注意到這些。我今兒l就搬,不,我再住一夜,明天就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