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阮榛,” 他第一次叫這個名字。 不是什么小媽,嫂子,或者先生等任何稱呼,只是單純的名字。 “告訴我,球球現(xiàn)在在哪里?” 阮榛仰起臉,很安靜地看著他。 “宋先生,” 他也換了稱呼:“我想給您一個建議,就是孩子大了,可以讓它做自己喜歡的事,吃喜歡的東西,不要太過限制。” 宋書靈睜大了眼睛。 阮榛掀開身上披著的毯子,格子圖案,綴著淺色的流蘇—— 睡衣口袋里,一只鸚哥兒正呼呼大睡,露出個雪白的小腦袋。 發(fā)酵的蘋果吃多了,醉了一宿還沒醒。 宋書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可又緊接著:“它怎么回事,生病了?” “沒有,” 阮榛放下毛毯:“如果球球會回答,我想它的答案應(yīng)該是……” 他略微歪了下腦袋,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嘎?” 第16章 宋書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眼眸里沒有一絲起伏,那叫一個古井無波,心如止水。 很顯然,他此時(shí)此刻并不覺得阮榛可愛。 心靈全被一只鸚鵡所占據(jù)。 宋書靈只是想要自己的鳥,想知道球球?yàn)槭裁瓷×恕?/br> “吃了發(fā)酵的蘋果,”阮榛解釋道:“放的時(shí)間有點(diǎn)長,所以就吃醉了?!?/br> 他太熟悉這種醉倒的小鳥。 巷子里有高大的桑葚樹,每當(dāng)成熟的季節(jié),總會有鳥雀過來,盤旋在枝椏上,久久不肯離開,那么后果往往是傍晚時(shí)分,刷洗干凈的石板路上,七零八落地躺著貪嘴的扁毛醉鬼。 阮榛寫完了作業(yè),就和黃狗一起坐在樹下,拍拍皮球,玩會跳繩,以及提醒偶來的過路人,不要踩到睡著的小鳥。 這條巷道老舊而偏僻,來往的人并不多,所以對于阮榛而言,也不算什么麻煩事,在小鳥迷迷瞪瞪醒來的時(shí)候,他會笑著揮揮手,說一聲再見。 “醉了?” 宋書靈還是不可置信:“你給球球吃了爛果子?” 也不算爛,就是稍微有點(diǎn)熟過頭,在阮榛的觀念里,稍微削去一點(diǎn)就能吃,還帶著淡淡的酒香味。 “它自己吃的,”阮榛解釋道,“吃了小米,還有蘋果……” 宋書靈沉著臉伸出手:“把它給我?!?/br> 阮榛爽快地點(diǎn)頭:“行。” 他小心翼翼地把鸚鵡從兜里掏出來,放在宋書靈的掌心,雪白的小家伙絲毫未覺,睡得那叫一個香。 指尖都沒有碰到,彼此間也保持著距離,特公事公辦。 宋書靈的拇指揩過鸚鵡的絨毛,垂著眼眸,神色居然顯得有些溫柔。 但是抬起頭,看向阮榛的時(shí)候,立馬恢復(fù)成了之前的冰冷。 呵,男人。 不過,阮榛也不在乎這兩幅面孔。 畢竟他也這樣。 曾經(jīng)上學(xué)那會,阮榛被一個陌生的學(xué)長追求,在明確表達(dá)拒絕之后,對方依然死纏爛打,甚至各處瘋狂打聽,想要投其所好,在知道對方很喜歡小貓小狗這種毛茸茸的動物后,他像是開竅似的,滋溜一下躥阮榛面前了。 “你喜歡狗對嗎?” 學(xué)長的眼神閃著興奮的光,震聲道:“來,你可以把我當(dāng)狗看,來?。 ?/br> 話音落下,周圍包括阮榛在內(nèi)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以免被這突發(fā)惡疾的神經(jīng)病纏上。 沒錯,這人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告白的,覺得這樣的高調(diào)熱烈,才更能表達(dá)出自己深沉的愛。 阮榛其實(shí),猶豫了那么一下。 他本來想說的是,把你當(dāng)成狗,你配嗎? 狗狗多可愛?。?/br> 想想怕傷了對方的心,于是換了話題:“不行,我養(yǎng)狗的話是要絕育的?!?/br> 他微笑著看向呆愣的學(xué)長,聲音柔和。 “要不,你先考慮一下?” 真好。 善良的心靈果然會有好報(bào)。 那個學(xué)長再也沒有糾纏過自己。 “阮榛,” 宋書靈又叫他的名字:“你可以繼續(xù)?!?/br> 他在外面這些年,對宋家的事也是有所耳聞,但傳到耳朵里的,基本上也都是些花邊。 “無傷大雅,男人都這樣。” “少爺們年齡小,正是貪玩的年紀(jì)?!?/br> 宋書靈的目光落在書頁上,落日熔金,隔著落地窗投下淺淡的橙黃光暈,恍若夢幻。 他只是沒想到,能夠這樣惡心。 居然在葬禮上,和父親的身邊人拉拉扯扯。 逼迫無辜的人,跪在滿地的玻璃渣上。 以及,昨日在竊聽器里,傳來的聲音。 幾個侄子們一口一個小媽,說的是您在這里待著,會有什么樣的好處,實(shí)則恨不得給阮榛扒皮吸髓,令其不得翻身。 兄長臨死前,用鎖鏈禁錮對方不得自由。 年齡最大,身為長子的春風(fēng),親手撕毀了一張錄取通知書。 宋書靈沒休息好,心緒翻滾,難以置信短短幾日,發(fā)覺了宋家的根系居然爛到了這個地步。 同時(shí)對自己也有些不齒。 是他的回避心態(tài),導(dǎo)致對送到眼前的腌臜置若罔聞,以至于放縱親人,禍亂到了如此地步。 他有責(zé)任的。 在宋琴文撒手人寰后,看似固若金湯的家族,也悄然裂開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