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寫的。”莊綸承認(rèn)，“是在廖家貴暴力逼迫我的情況下，不得不寫，你們可以去查監(jiān)控?！?/br>
    “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鐘景格說。

    “我現(xiàn)在是犯人嗎？”莊綸冷靜地問。

    “配合警方調(diào)查是公民的義務(wù)。”鐘景格說。

    “既然不是犯人，我想先進(jìn)去看看我弟弟，然后再和你去派出所，可以嗎？”莊綸問。

    鐘景格點頭：“這是刑事案件，需要去公安局配合審問。我們等你出來。”

    裘錦程不明白面前發(fā)生的一切，他認(rèn)識的莊綸，和當(dāng)下這個牽扯進(jìn)殺人案的莊綸，似乎不是同一個人。什么字條，什么教唆，什么廖家貴，接連不斷的陌生名詞和奇怪對話，像一把把鐵錘，將他砸得頭暈眼花。他腦子銹蝕，轉(zhuǎn)不過圈，木愣愣地跟在莊綸身后進(jìn)入病房，站在插著呼吸機的莊嘉峰的床邊。

    “他怎么了？”莊綸問。

    徐招南看了看莊俊豪，莊俊豪煩躁地踢一腳墻角，不打算解釋，徐招南說：“小峰過生日，和朋友在外面喝酒飆車，那個廖家貴躥出來找小峰要錢。小峰氣不過，騎摩托把姓廖的撞進(jìn)河里，自己沒扶穩(wěn)，撞在樹上，頸椎骨折，脊髓完全性損傷，全身癱瘓。”

    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裘錦程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生，枯黃如雜草的頭發(fā)，與莊綸相像的眉眼卻是截然相反的跋扈氣質(zhì)，他突然開口：“是那個死去的胖女孩顯靈了嗎？”

    “可能是?！鼻f綸說，他抬手拍拍莊嘉峰的臉頰，力道適中，兩下便打醒了莊嘉峰，“裝睡？”

    “小綸，別欺負(fù)你弟弟。”徐招南習(xí)慣性袒護(hù)小兒子，“他什么都不懂?！?/br>
    “我看他什么都懂?！鼻f綸冷笑，“你知道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嗎？”背對裘錦程，他無需掩飾眼中流淌的惡意和譏諷，“作為你的哥哥，你血脈相連的親人，我會好好地照顧你，保證你活到八十歲?！?/br>
    莊嘉峰臉上扣著呼吸罩，無法說話，他只能驚恐地發(fā)出“嗚嗚”聲表達(dá)抗議，自出生起，他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想快些奔向死亡。他曾擁有溺愛的父母、滔天的財富和健康的身體，他生在羅馬，無需付出任何努力，躺在金山銀山上收租便可以輕輕松松一輩子。

    若不是莊綸——若不是這個惡毒的哥哥！他怎會落得這般下場！

    “小綸，你跟媽說實話，”徐招南說，“你是不是故意……”

    “媽，您說什么呢？！”莊綸瞪大眼睛，無辜至極的樣子，“我在天津過得很好，犯不著千里迢迢給小峰添堵，再怎么說，他也是我親弟弟，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害他做什么?！?/br>
    莊俊豪和徐招南多年忽視莊綸，當(dāng)下細(xì)細(xì)打量這個俊秀高挑的青年，許是血脈作祟，火氣漸熄，親情重燃，徐招南小聲贊同：“也是?！?/br>
    “嗚嗚嗚嗚！”躺在病床上的莊嘉峰急切地晃動唯一能支配的腦袋，極力證明自己才是父母最愛的小孩?？上呐ψ⒍ㄊ?，莊家父母不需要一個重度殘疾的孩子養(yǎng)老。

    “你和警察說說，一家人怎么會害一家人呢?！鼻f俊豪語氣緩和，“是小峰太沖動了?！?/br>
    “小峰打小就不長腦子，別人一攛掇他就往前沖?！毙煺心险f，“出這種事也算一個教訓(xùn)?！?/br>
    夫妻倆對視一眼，幸好他們還有健康的大兒子兜底。

    莊綸看著父母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忍不住想笑，他說：“我小時候總替小峰背鍋，他做錯事，就怪在我身上，這次也是這樣吧?！?/br>
    “爸給你兩套房子，你別跟小峰一般計較?！鼻f俊豪說，“等你結(jié)婚生子，爸的房子都給你?！?/br>
    “不必?！鼻f綸后退一步，握住裘錦程的手，“我有對象了。”

    離奇的鬧劇輪番上演，令人目不暇接，裘錦程滿腦子漿糊，瞧不出個是非曲直。他茫然地遵從男朋友的做事原則，堅定地支持莊綸的所作所為，即使他什么都不知道。

    莊綸牽著裘錦程走出病房，把自私自利的父母和愚笨蠢鈍的弟弟甩在身后，對門口的警察說：“你好，我現(xiàn)在可以去公安局了。”

    “我能陪同嗎？”裘錦程問。

    鐘景格說：“可以，這邊請?！彼D(zhuǎn)身，帶領(lǐng)裘錦程和莊綸上藍(lán)白涂裝的警用面包車。

    坐在車輛后排，裘錦程艱澀地開口：“你和廖家貴還有聯(lián)系？”

    “這件事很復(fù)雜?！鼻f綸用力攥緊裘錦程的手指，父母和親弟的面前的從容自得一掃而空，后背發(fā)涼，他甚至不敢和裘錦程對視，“哥，你要相信我?！?/br>
    “相信你什么？”裘錦程抽出手，抬起莊綸的下巴，“看著我?！?/br>
    “我……”莊綸梗著脖子強迫自己拋棄心虛，“只是普通的聚餐而已，我不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br>
    “我是不是說過，”裘錦程強壓怒火，“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不要重蹈覆轍，為什么這個名字還陰魂不散？”

    “他死了?！鼻f綸膽大包天，凝滯的氣氛下，居然敢硬著頭皮講冷笑話，“也算是物理意義的‘陰魂不散’?！?/br>
    裘錦程噎住，氣得瞪他一眼：“閉嘴?！?/br>
    坐在駕駛位和副駕駛的兩位警察默默觀察小情侶吵架，沒看出個所以然，鐘景格說：“廖家貴是你們什么人？”

    “我大學(xué)室友?！鼻f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