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莊綸問他怎么了,一瞬間,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說:“沒什么?!币蝗缢@幾年的習慣,回去睡一覺,一切都過去了。 “是因為看到我,所以不高興嗎?”莊綸追問,盡管這個問題尖銳若刀鋒,捅得他心臟生疼,他卻執(zhí)著地尋求一個答案。 裘錦程蹙起眉頭,想要否認,可情緒確實因莊綸而起,他卡殼,喉結(jié)上下移動,歸于一聲嘆息:“你挺好的?!?/br> 發(fā)誓要改的莊綸,目前表現(xiàn)優(yōu)秀,超出了裘錦程的預期,然而越是細心體貼,越讓裘錦程深感委屈。 為什么不早一點醒悟。 為什么不早一點改變。 他這幾年的反復內(nèi)耗像是一個無意義的笑話。 “錦程哥?!鼻f綸的手臂攀上裘錦程的腰際,膽大包天地將沉默的人牢牢鎖進懷里,“我一點也不好,我要是好,就不會被廖家貴蒙騙,以為愛情需要無窮無盡的考驗。”他輕輕扣住裘錦程的后頸,摁進自己的肩窩,“我以前口袋有錢,誰也不信,懷疑每個人都別有用心,堅信自己火眼金睛。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況且我本來就不怎么聰明。我愛你,我相信你,我愿意改掉那些多疑、敏感的缺點,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即便你最后不選我,我也……”他說不下去,他沒想過裘錦程若是不要他,他該怎么辦。 領(lǐng)口的布料微微濡濕,裘錦程似乎在哭,柔軟的睫毛掃過皮膚,有點潮意的癢。莊綸更不敢放開他,右手拍打裘錦程的脊背,他想親他,又怕被拒絕,嘴唇蹭過對方的耳廓,借著碎碎念緩解緊張:“哥,我追你好不好,你想罵我就罵,你不想理我就別理我,你怎么高興怎么來,別想著我的感受,這都是我應得的?!?/br> “不?!濒缅\程憋出一個沉悶飽含水汽的音節(jié),他聲音低啞,像暴雨下的毛玻璃,陰郁潮濕,朦朧模糊,擦不干凈。莊綸的頸間有一股木調(diào)的溫暖香氣,與裘錦程噴在臥室里催眠的香水味道相似,這讓裘錦程感到安全,他說:“你很好?!?/br> “我不好?!鼻f綸難過極了,裘錦程好得不真實,是個人都會有脾氣,裘錦程也有,但他的脾氣總是有理有據(jù)的,從小生活幸福,街坊鄰居都愛護,不懂怎么無理取鬧、發(fā)泄抱怨,哭已經(jīng)是裘錦程最后的武器了。 安靜了一會兒,頸間的濕潤悉數(shù)蒸發(fā),裘錦程小聲埋怨:“你早干嘛去了?!彼赶蛐圆幻黠@,莊綸盡力去猜:“我回老家后向我父母出柜,他們把我關(guān)進祠堂,要我跪著給老祖宗謝罪。我跪了三天,我弟跑來挑釁我,被我揍了一頓。我本來想著跑出祠堂就去北京找你,結(jié)果我meimei來找我,說家里給她談了一門婚事,要她高中畢業(yè)后嫁人,生的第一個孩子姓莊,她不想嫁人,想上大學?!?/br> “我謊稱祖宗托夢,要分家?!鼻f綸說,“我meimei是女孩,沒有分家的權(quán)利,我放棄了給父母養(yǎng)老的義務,只分到兩套房子。一套出租,一套居住,租金給我meimei上學用。我家附近的茶樓招學徒,管三頓飯,我想著正好學一門手藝討好你,就去學了一年?!?/br> “如今我來了天津,廣州的兩套房子租出去,夠我和我meimei的生活費?!鼻f綸摸摸裘錦程的后腦勺,這次親昵的擁抱足夠他回味良久,“哥,我好想你。” “你哥哥有和你講過,他和裘錦程的矛盾嗎?”武娟問牽狗的小姑娘。 莊嘉欣搖頭:“我哥沒有仔細說過,只說對不起裘哥哥,想要彌補?!彼枫凡话驳亟g緊狗繩,“如果不是我,我哥早就來找裘哥哥了?!彼唵伟堰^去的事情講了一遍,愧疚地低下頭。 “你裘哥哥是講道理的人,他能理解?!蔽渚暾f,“你說你還有個弟弟?” “我弟是個十足的王八蛋?!鼻f嘉欣說,“他痛恨我和我哥,覺得我們搶走了他的財產(chǎn)。他口口聲聲說給我爸媽養(yǎng)老,實際上除了泡妹飆車,他什么都不會,收租都收不明白。”她彎腰摸摸邊牧的腦袋,聳肩道,“希望我們走之后,我爸媽和我弟能過得幸福,不要來煩我們?!?/br> 武娟嘆一口氣,沒想到有錢人家還有這么多煩惱。 “我哥哥和裘哥哥到底是什么矛盾?。俊鼻f嘉欣抬起眼,天真地望向武娟。 “一兩句話說不清。”武娟說,“中間牽扯到一個叫廖家貴的人?!?/br> “我知道?!鼻f嘉欣舉手,“我哥請這個人去澳門玩,花了好多錢,他還賣掉了自己的車。” “???你家不是很有錢嗎?”武娟以為十幾萬對于莊綸來說不過是抬抬手的事。 “那時候他已經(jīng)和家里鬧掰,爸媽不給錢了?!鼻f嘉欣說。 “廖家貴就是那個一直挑撥他們關(guān)系的人,后來也是因為這個人,裘錦程和你哥分手?!蔽渚暾f,“你哥哥比較……”她斟酌詞語,“比較在乎別人是不是真正愛他?!?/br> “我和弟弟是龍鳳胎,寓意吉祥,我們出生沒兩天,拆遷辦找上門協(xié)商,我爸媽覺得我們是福星,特別是我弟弟?!鼻f嘉欣說,“于是我哥就成了被忽視的那一個,爸媽除了給錢,沒有給過別的支持。” 裘錦程松開莊綸,自覺丟人,他揉了揉眼睛,猝不及防被親在臉頰,莊綸笑著說:“不好意思,哥太可愛了?!?/br> 大度的裘錦程沒和莊綸計較,他站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把臉,清清喉嚨。傷痛就像木板上的釘孔,釘子被拔出扔進了垃圾桶,可留下的孔洞始終都在,并日復一日地提醒裘錦程,曾經(jīng)疼過,不要再踩進同一個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