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家生活快樂得不像樣,裘錦程也不知道剛畢業(yè)的自己腦子哪根弦不對勁,非要跑去北京吃苦。年輕人大都倔強,不撞南墻不回頭,裘棟梁十分理解:“小孩子就該走出去多看看,長見識?!?/br> 見識長沒長不知道,結(jié)節(jié)倒是長了好幾個。 電梯到達十六層,門向兩邊打開,裘錦程踏出轎廂,右轉(zhuǎn)第二個門,摸出鑰匙開鎖,跨過門檻換上拖鞋,直奔臥室補眠。柔軟寬敞的床鋪有著裘錦程喜歡的橡木沉香,拉上窗簾,蓋上輕薄的夏涼被,理應(yīng)是非常適合睡眠的氛圍,裘錦程眼睛緊閉,一小時過去,他連周公的門都沒敲開。 都怪武娟提過去的那些破事,攪合得裘錦程心神不定。 睡不著覺,左右沒什么事,裘錦程翻身下床,踩著拖鞋走到沙發(fā)旁,視線逡巡一圈,沒看見遙控器,他說:“裘二寶?!?/br> 黑白色邊牧趴在陽臺門口,屁股曬太陽,腦袋乘涼,聰明得像個精怪。它揚起頭,與裘錦程對視。 “電視遙控器呢?”裘錦程問。 裘二寶垂下腦袋,慢騰騰地站起來,走到茶幾旁邊嗅來嗅去,低低地叫了一聲。 裘錦程拉開茶幾抽屜,赫然出現(xiàn)一個黑色的遙控器,他彎腰拾起,招呼邊牧:“別走,陪我看會兒電視?!?/br> 裘二寶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溜達到裘錦程腳邊,坐下,腦袋放在他的膝蓋上,黑漆漆的眼珠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伸出舌頭舔一下裘錦程的手指。 電視播放的內(nèi)容嘈雜無聊,癱坐在沙發(fā)里的裘錦程緩慢地閉上眼睛,呼吸均勻,歪躺著睡去。裘二寶拱了拱裘錦程的手,見叫不醒他,垂著尾巴走到沙發(fā)扶手處,叼來一塊薄毯,蓋在它哥肚子上。 日頭東升西落,樓道里響起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裘錦程迷迷瞪瞪地翻個身,僵硬的脖子“嘎嘣”一聲。聽著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他睜開眼,望著窗外恢弘的晚霞,一不留神竟然睡了一整個白天。 “大寶,你看誰來了?”裘棟梁爽朗的大嗓門回蕩在客廳上空,搞得裘錦程不答應(yīng)都不行。 “誰啊。”裘錦程揉著酸疼的脖子坐起身,拾起薄毯放在一邊,獎勵地揉揉裘二寶的腦袋,偏頭看向玄關(guān)處。他瞳孔微縮,放在裘二寶狗頭上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捏疼了邊牧的耳朵。 “嗷嗚。”裘二寶晃動腦袋,抖掉裘錦程的手,張大嘴巴惱怒地咬幾口空氣。 裘錦程站起身,眉頭皺起,與站在玄關(guān)處的男人對視。并未察覺到緊張氣氛的裘棟梁還在一個勁兒地叭叭:“大寶,小莊專門來看你呢,在小區(qū)門口等一天了,你也不下去接人家。” “看我?”裘錦程覺得荒謬又好笑,當(dāng)著裘棟梁的面,他不想表現(xiàn)得過于尖銳,低頭和邊牧對話,“二寶,走,我們下樓玩球去?!?/br> 接收到“玩球”的信號,裘二寶興奮地搖尾巴,它叼著最喜歡的彈力球,亦步亦趨地跟在裘錦程身后。路過玄關(guān)時,裘錦程壓低聲音說:“讓開。” 男人一只手緊張地捏著行李箱的拉桿,一只手捏住裘錦程的衣角,弱勢地說:“學(xué)長,我們聊聊?!彼置骱汪缅\程差不多高,氣勢卻矮了一截,加上咬字清晰的南方口音,更顯得文弱秀氣。 “我們之間,無話可說?!濒缅\程瞅著他就煩,不想與對方拉扯,拿起狗繩連鞋也顧不上換,踩著拖鞋啪嗒啪嗒下樓。 等在電梯口的邊牧看裘錦程走消防通道,忙不迭地跟上來,以為是小主人的新游戲。 “你們吵架了?”裘棟梁后知后覺地問,“要不你把行李箱放這,下樓找大寶好好說?!?/br> “謝謝叔叔?!鼻f綸將行李箱貼著鞋柜放,轉(zhuǎn)身快步走去摁電梯。 “大寶看著兇,心軟得很?!濒脳澚簜魇诮?jīng)驗,“你多磨一磨他,肯定沒問題?!?/br> “好的,謝謝叔叔。”莊綸一口一個謝謝,禮貌極了,他雙手背在身后,心下苦笑,哪有裘棟梁說得那么簡單。 裘錦程怕是恨透了他。 盛夏天長,下午六點,太陽掛在偏西的樹梢。天津靠海,夏季潮濕悶熱,蚊蟲繁多,裘錦程站在草坪邊,負手看裘二寶吐著舌頭吭哧吭哧地跑來跑去,心中煩躁更盛。 如果莊綸沒有突兀地出現(xiàn),他應(yīng)該躺在舒適的空調(diào)房里看電視。 而不是陪他的狗弟弟玩球。 “汪!”裘二寶叼著滿是口水的球往裘錦程手里塞,搖著尾巴示意他丟遠一點。 “這會兒是下班時間,人多,咱找個僻靜的地方玩?!濒缅\程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裹住濕漉漉沾滿草葉的球,眉頭緊皺,“二寶,你是一只臟兮兮的小狗?!?/br> “汪汪汪!”裘二寶聽出裘錦程嫌棄的語氣,扯著嗓子反駁。 “學(xué)長!” “錦程哥!” 過分清晰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不帶一丁點兒化音,莊綸跑到裘錦程面前,急匆匆伸手捉住裘錦程的手腕,姿態(tài)卑微地說:“哥,我們談?wù)??!?/br> “談什么?!濒缅\程用力抽回手,沒抽成,僵持在原地,“你不是結(jié)婚了嗎?” “???我沒……”莊綸震驚地瞪大眼睛,“誰跟你說的!” “廖家貴?!濒缅\程用右手掰開莊綸的手指,提起這個塵封的名字,他頓覺惡心反胃,唇角翹起,帶著明晃晃的惡意,“他費盡心思挑撥你我的關(guān)系,后來沒跟你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