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翊的語氣讓賀時嶼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我剛剛看到。會對你們有影響嗎？”

    “嗯?！痹岂吹穆曇袈犉饋韼еc歉意，“之后有什么影響不好說，不過眼前最大的影響就是，你可能……得取消這次假期了?！?/br>
    “……”

    “抱歉啊時嶼，我也是剛接到通知，今晚就得動身去東京。作為技術(shù)顧問，去參與事故調(diào)查?！?/br>
    云翊很少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叫他名字，賀時嶼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過回過神來，第一反應(yīng)還是心疼。

    “你別這么說……誰也沒想到會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賀時嶼說，“只是又要辛苦你了。是不是一會兒就準備出發(fā)了？”

    “嗯，在準備了，今晚的飛機。”

    聽起來語調(diào)平平的一句話，賀時嶼卻敏銳地從他的語氣中覺察到一些不尋常的情緒。

    “你是不是……會有壓力？”

    “……還好吧?！?/br>
    賀時嶼溫聲道：“寶貝，如果你有什么想說的，工作壓力也好，或者是任何一點讓你不開心的事，隨時都可以跟我說?！?/br>
    云翊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我現(xiàn)在唯一慶幸的就是，剛剛收到消息，那架350上的三百多名乘客和機組人員全部成功撤離，無一傷亡?！?/br>
    賀時嶼靜靜地聽他說。

    “但是時嶼，你知道嗎，這個機型投產(chǎn)至今，從來沒出過這么嚴重的事故?，F(xiàn)在已經(jīng)聽到圈內(nèi)一些懷疑和猜測了，尤其是對制動系統(tǒng)的質(zhì)疑。而這正好是我這兩年來的重點研究方向之一。所以……”

    云翊沒有說下去，但賀時嶼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他的感受。那語氣里難以掩飾的沉重，好像在他胸口也壓了一塊巨石。

    “我完全懂的?！彼f，“但你也別想太多了，調(diào)查還沒開始，這種事故可存在太多可能性了，也許根本就不是飛機本身的問題?！?/br>
    “說實話，我在腦內(nèi)已經(jīng)推演了很多遍，我也認為不可能。但是，從概率上說，并不存在百分百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但我也知道，我不能帶著任何主觀推測和偏見去展開調(diào)查。所以……”

    云翊輕笑了一下，“所以，雖然有點難，但我現(xiàn)在就是得說服自己，強迫自己暫時去接受我的設(shè)計本身可能就是存在缺陷這個事實?！?/br>
    云翊語氣里的低落和難過讓賀時嶼心疼壞了，他完全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心情。

    他十分清楚，一直以來，在他的專業(yè)領(lǐng)域，他始終擁有絕對的自信和驕傲，從來沒有人可以質(zhì)疑。而這份自信和驕傲是來源于他這么多年日復(fù)一日的潛心鉆研和努力，來源于他對飛行器最純粹的熱愛和執(zhí)著。這是他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事。

    而現(xiàn)在，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故，讓人措手不及。調(diào)查結(jié)果一天不出來，他就得時刻承受著外界的質(zhì)疑和猜測，這對他來說，是每分每秒都在翻倍的煎熬。

    而這種煎熬，此刻正穿過上萬公里的無線信號，沉沉地砸在賀時嶼胸口。

    良久，賀時嶼開口道：“寶貝，你相信我，這次事情絕對不是你的飛機的原因?！?/br>
    語氣里的肯定和不容置疑，讓云翊愣了一下。

    “我都不敢說絕對，你怎么……”

    “沒錯，因為我已經(jīng)看到了?！?/br>
    “看到？”云翊一怔，“你看到什么了？”

    “我剛剛穿越到一個月后，看到了這次事故最終版的調(diào)查報告?！?/br>
    “……這么厲害？報告上寫什么了？”

    “不是說兩架飛機相撞的么，是另外那架飛機的責(zé)任。全責(zé)。”

    “……”云翊嘴角抽了抽，“看不出來你還有超能力呢?！?/br>
    “當然，沒點超能力怎么做你老公。所以你相信我，我絕對沒看錯，不信的話你等著，等到一個月后看是不是這樣。如果我說的不對，你盡管來找我?！?/br>
    云翊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人滿嘴不著調(diào)，其實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換來他片刻的放松。想到這，他剛才還灰蒙蒙的心變得一片柔軟。

    “好，我相信你。你要是說錯，我就去找你負責(zé)。但是……如果你沒錯，我也想去找你怎么辦？”

    “盡管來?！笨吹皆岂唇K于放松一點，賀時嶼也跟著松了口氣。他想了想，“要不，我去東京看你吧？反正假都請好了，就是改個機票的事?！?/br>
    “還是算了，這幾天估計會很忙，恐怕不一定有時間見你。而且這種調(diào)查都是半封閉的，我也不太好……”云翊頓了一下，聲音里終于染上一絲笑意，“還是說，你想像上次那樣，半夜闖進我的房間？”

    “你敢開門我就敢進?！?/br>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賀時嶼見云翊情緒好了一些，又叮嚀關(guān)照了半天，就催他抓緊時間去休息一下。

    回到餐桌上，俞夏已經(jīng)準備好了火鍋。見賀時嶼憂心忡忡的樣子，便問他怎么了。

    賀時嶼把情況簡單說了下，感嘆道：“以前只知道他工作壓力大，可現(xiàn)在才真正感受到到底有多大。以前一直覺得，作為飛行員壓力已經(jīng)不小了，畢竟擔負著幾百位乘客和機組的生命安全?？墒呛退麄儽绕饋聿虐l(fā)現(xiàn)，我們只需要集中精力對那幾個小時的航班負責(zé)就行了，而他們要負責(zé)的，是每時每刻、在天上飛的每一架飛機?！?/br>
    “聽你這么一說，確實。”俞夏表示贊同，“我每次在天上飛的時候，不用考慮飛機、航程、管制、天氣等等亂七八糟的因素，光是為了確保乘客那幾個小時的安全舒適，都需要時刻緊繃著神經(jīng)了，就這樣有時還會覺得心力交瘁?，F(xiàn)在想想，和你們、以及他們一對比，壓力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