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觸感輕飄飄的，一觸及離。

    江浸月眸中閃過驚喜，指尖再次搭在陸清眠的手指，兩只手從指尖開始碰觸，一點點地重合交疊，直接江浸月的手整個搭在陸清眠的手心。

    冷白和奶白交疊，兩只手一大一小。

    江浸月突然用力握住了陸清眠的手，開心道：“陸清眠！我沒有出現(xiàn)幻象！連幻聽都沒有！”

    在被綁架救回以后，江浸月再也沒有跟任何人肢體接觸過。

    此時握著陸清眠的手，感受著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江浸月心底彌漫起奇異的滿足感。

    江浸月的手對于陸清眠來說小小的，還有些軟。

    他看著江浸月兩只手都握了上來，在他的手上摸來摸去，甚至企圖跟他指縫交纏。

    陸清眠碎發(fā)垂下，擋住了耳尖上的微紅。

    他猛地收回了手，不讓江浸月摸了。

    江浸月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沮喪地垂下肩膀，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陸清眠。

    “陸醫(yī)生……”江浸月聲音輕輕地帶著祈求，“你的治療很有效果，我能碰別人的手了，我好久沒和別人碰過手了，我想……”

    “我想再碰碰你的手，可以嗎？”

    江浸月說得直白又坦蕩，金色的眸子里蕩漾著單純的渴望。

    陸清眠呼吸一窒，撇開了頭。

    江浸月的小臉上滿是失望，緩緩低下了頭。

    一低頭，發(fā)現(xiàn)陸清眠靠著他這邊的手翻轉(zhuǎn)，露出手心放在兩人中間。

    江浸月眸中的金光重新璀璨，他立刻把兩只手都伸過去了，卻不想陸清眠躲了一下，聲音克制而清冷：“只能一只手?！?/br>
    “好嘛?！苯铝⒖坦郧傻刂簧爝^去一只手，手指搭在陸清眠的掌心，慢慢地將指尖擠入陸清眠的指縫。

    陸清眠頓了頓，緩緩收緊，兩只手十指緊扣。

    江浸月開心地重新晃蕩起小腿，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機，點開節(jié)奏大師，玩了一局。

    他本就是新手，又只用一只手cao作，結(jié)果可想而知，他甚至沒法順利打完一首歌。

    江浸月皺眉，和陸清眠握著的手攥得緊緊的，舍不得松開，可他又想打游戲。

    這時，陸清眠另一只手伸了過來，按在了手機一側(cè)，“你按那邊。”

    江浸月眼睛一亮，立刻重新開了一把。

    兩個人分工配合，在最靠近月亮的地方，嘻嘻哈哈地玩游戲。

    直到大餅月亮慢慢落下，晨光熹微。

    手機里還響著動感的音樂，江浸月卻已經(jīng)靠著陸清眠的肩膀睡著了。

    雨停了。

    晨光里，江浸月被陽光晃得睜開眼睛，小聲說：“陸清眠，天亮了。”

    “嗯，雨停了?！?/br>
    第18章 小公雞

    江浸月剛睜開眼睛，身后蜿蜒的臺階就開始飛速消散，化為星星點點的金光消融在了晨光里，一點不給江浸月和陸清眠反應(yīng)時間。

    下一刻，兩個人身下一空，一起跌落下去。

    江浸月身后漂亮的四翼抖了抖，手里還不忘抓緊已經(jīng)合攏的小花傘，一點都不慌。

    比起江浸月這個長著翅膀會飛的，陸清眠這個沒長翅膀的正常人同樣一點不慌。

    他四肢放松，任由自己從高空往下墜落，不掙扎不害怕，一雙眼眸黑漆漆地望過來，江浸月甚至無法從陸清眠的眸中看到半點晨光。

    這場景極為熟悉，陸清眠從高樓墜落時就是如此。

    他好像完全不怕死。

    江浸月沒有第一時間抓住陸清眠，他控制著速度，也不扇動翅膀，而是和陸清眠一起下墜。

    太陽從云層里探出頭來，熹微光芒里，江浸月和陸清眠在高空中對視。

    江浸月在陸清眠的黑眸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之前一直憋在肚子里不敢問出的話，在這一刻脫口而出。

    “陸清眠，你不是不小心墜下樓的，對嗎？”

    陸清眠說他墜樓是意外，可江浸月從來不信。

    他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陸清眠和陳可愛一樣，他們最初都想要去死。

    陸清眠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如深潭般的眸子看著他。

    江浸月心下一顫，他知道他猜對了，可這個答案并不讓人好受。

    他深吸一口氣，向陸清眠伸出手，還帶著睡痕的小臉上十分嚴肅，清凌凌的眸子比晨光耀眼燦爛，眸子里不僅映著金光，還有被金光包圍著陸清眠。

    “陸清眠，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無論是上一次，還是未來無數(shù)次。”

    江浸月扇動翅膀，細軟的羽毛在微風下輕輕浮動，每一次扇動都抖落下無數(shù)星芒。

    他飛向陸清眠，速度不快，可手臂一直伸向前，掌心攤開，等待陸清眠主動將手握上來。

    陸清眠的視線看向江浸月身后的翅膀，又看向了那些細碎的光芒，最后落在了江浸月的臉上。

    高空急速下墜的風吹起江浸月的黑發(fā)，他身上不合身的外套鼓蕩，寬闊的褲腿在烈風下不斷拍打著細瘦的腳踝，過長的袖子被江浸月挽了上去，纖細的手腕在日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顯得那么脆弱。

    脆弱固執(zhí)地一直伸向陸清眠。

    陸清眠指尖動了動，面上的平淡冷漠緩緩破碎，像完好的面具出現(xiàn)裂紋，他甚至露出了有些猙獰的神情，雙腿用力踢在空中，伸出手，撲向了江浸月。

    兩個人的指尖不斷靠近，指尖相觸后用力勾纏緊握在一起。

    陸清眠抓住了江浸月的手，江浸月在此時用力扇動翅膀，兩個人下墜的速度猛然緩和下來，停滯在高空中。

    江浸月笑了起來，“陸清眠，我抓住你了?！?/br>
    陸清眠指尖力道很大，他緊緊攥著江浸月的手，深黑的眼眸死死盯著江浸月，聲音如從齒縫間碾磨而出。

    “我抓住你了，江浸月?！?/br>
    踩著初升的暖陽，兩人回到了1203。

    陸清眠本想說些什么，可見江浸月一進屋就跑去把小花傘鄭重地掛回原處，胸口的沉重感驀地消散了，薄唇微勾，噙著抹不自知的笑，走了過去。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回去洗澡，再去買點吃的?！?/br>
    江浸月聽話點頭，目送陸清眠出門。

    陸清眠一走，江浸月直奔浴室。

    昨夜淋了雨，雖然現(xiàn)在身上已經(jīng)干透了，可江浸月仍舊覺得自己的兩對翅膀不舒服，想好好地洗個熱水澡。

    洗完澡，江浸月從陸清眠的衣服里翻出一件大襯衫反穿在身上，便趴在沙發(fā)上玩手機。

    他其實對自己莫名其妙又長出一對翅膀的事情非常好奇，可腦袋里的金手指一直裝死，無論他怎么問都不出聲，他只好在網(wǎng)上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網(wǎng)絡(luò)上消息駁雜，但確實有很多信息，江浸月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天使還是分等級的，不同翅膀的數(shù)量對應(yīng)不同的等級，他如今是四翼，在四翼上面還有六翼天使。

    難道他還會長出第三對翅膀？江浸月嚇得抖了抖翅膀，不敢想象那個畫面。

    如果變成四翼是他升級了，可升級的原因又是什么？

    江浸月越查越茫然，不僅因為天使的等級，他還記得金手指曾經(jīng)說過他隨機到的是“無法逃離的天使”，這又代表什么意思？

    想不到答案，江浸月忍不住再次呼喚他腦袋里的金手指。

    “金手指，你說的無法逃離的天使到底代表什么？”

    金手指安安靜靜，裝死裝到底。

    江浸月有些泄氣，只能在自己的貼吧“月的小窩”里面絮絮叨叨地寫日記。

    陸清眠拎著熱騰騰的早餐回來的時候，江浸月正濕漉漉地趴在沙發(fā)上打瞌睡。

    不只是頭發(fā)濕漉漉的，后背的四翼也濕漉漉的，乍一眼看過去，像只可憐巴巴的小公雞。

    江浸月這一夜又是救人又是淋雨，還搭著臺階和陸清眠去看月亮，早就累壞了，這會兒睡得很沉，陸清眠回來了他都沒醒。

    陸清眠放下早餐，指尖輕輕撩起一縷江浸月的頭發(fā)，將擋著眉眼的濕發(fā)掛在江浸月耳后。

    江浸月眉目柔和，睡得很安穩(wěn)，一點要醒的意思都沒有。

    陸清眠起身走進浴室，找到一個小小的吹風機，將電源插在沙發(fā)旁邊的插座上，只開最小檔的暖風，開始幫江浸月吹頭發(fā)。

    嗡嗡的吹風機聲音伴隨著徐徐的暖風，江浸月非但沒醒，反而睡得更熟了。

    風力小吹得就慢，等吹到翅膀半干的時候，江浸月終于醒了。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陸清眠撐在沙發(fā)上的一只手，出租屋的沙發(fā)是最普通廉價的黑色皮質(zhì)沙發(fā)，陸清眠的手抵在沙發(fā)上，微微陷進去一些，手背隱隱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手指修長卻不羸弱，顯得十分有力。

    江浸月垂眸看著，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將手指搭在了陸清眠的指尖上。

    陸清眠發(fā)現(xiàn)江浸月醒了，不動聲色地收回手，“醒了就坐起來?！?/br>
    江浸月慢吞吞地坐起來，肩膀歪斜著靠著沙發(fā)，渾身泛著懶散勁，他還沒徹底睡醒，坐起來后翅膀不自覺地舒展開，方便陸清眠繼續(xù)幫他吹。

    “陸清眠，謝謝你幫我吹翅膀?！苯碌穆曇粢曹浘d綿的。

    陸清眠眸中閃過一抹光，看著江浸月這模樣，腦海里驀地浮現(xiàn)一句話。

    像只懶散的【小貓咪（劃掉）】小公雞。

    暖風吹拂下，江浸月舒服地瞇著眼睛，視線卻一直跟隨著陸清眠的手。

    能和別人碰觸手而不觸發(fā)ptsd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對江浸月來說絕對是巨大的進步，雖然這點碰觸很微小，可江浸月卻有點上癮。

    太久沒和人肢體接觸帶來的反噬是巨大的，江浸月開始貪戀陸清眠的體溫。

    他悄悄伸出手，抓住了陸清眠的手指。

    陸清眠的手有點涼，江浸月的手卻熱乎乎的，讓陸清眠想忽略都不行。

    牽著手，江浸月開心地瞇起眼睛，嘴角剛要翹起來，陸清眠就把手收了回去，江浸月順著陸清眠的手看過去，發(fā)現(xiàn)陸清眠還把手揣進了口袋里，只用一只手拿著吹風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