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你還有我們
在信仰崩塌的年歲浪潮里,這句話明顯是一句千瘡百孔的誓言,經(jīng)不起折騰與感情的洗禮,以至于成年的魏砡,時?;叵胨透赣H二人,到底有沒有做到互相守護(hù)。 答案是,并沒有。 人都是會死的。 那天過后,魏砡很討厭下雪天,下雨天也是。 她總覺得,雨雪倆字很容易暴露出人身體部位不堪一擊的脆弱,比如路面結(jié)冰,泥濘斑駁,行人容易磕著碰著等小毛病。 偏偏,她們省城管理區(qū)域下坐落的18線小縣城,冬日易下雪。 她最容易不受控的流眼淚。 又是一個白雪皚皚的夜晚,鄉(xiāng)鎮(zhèn)里一如既往的沒電。 早晨村長大喇叭吆喚說,大雪壓斷的線路修理好需要兩三天,這幾天只能委屈挨家挨戶村民點蠟燭湊合過,什么時候恢復(fù)電力,到時候再具體通知。 屋子里靜悄悄的,魏砡安安靜靜地坐在堂屋寫作業(yè),大紅色的蠟燭燃著跳躍的燭火,忽明忽滅。 自從去年那場尋妻之旅,他爹變得越來越放縱,甚至整宿徹夜不歸,白天她去鎮(zhèn)一中上學(xué),也不知道魏瓊?cè)A有沒有好好吃飯。 這么大人了,怎么就心甘情愿讓自己踏進(jìn)婚姻墳?zāi)梗瑥亩手顼崏櫬淠??愛情有這么偉大么? 魏砡嘆一口氣,心不在焉的抄著手中的課文。 她白天出門上學(xué),路上瞅到電線桿子上駐足了幾只小麻雀,那幾只小麻雀個頭小小的,圓滾滾,毛絨絨。 深紅細(xì)長的小爪子揪住電線桿,低下頭埋進(jìn)自己溫暖的脖頸處,梳理自己羽翼豐滿的羽毛,清洗干凈閉著黑豆般的眼睛打鼾,一點兒也不怕冷。 魏砡突然好羨慕它們,羨慕它們生活自由,無拘無束,羨慕它們可以不用被束縛在親情的牢籠里。 最后一個文字寫完,魏砡合上書本,輕手輕腳的走向門口,雪勢挺大,她看不清院子里的那些茉莉花,她轉(zhuǎn)身拿了一本練習(xí)冊墊在了屁股下面,坐門檻雙手捧臉等待父親回家。 模糊的白色視線之內(nèi),伴隨著踩雪的沙沙音,鐵門開啟,魏瓊?cè)A趔趄腳步朝堂屋走來,看他這個憂郁頹廢的樣子,魏砡知道,她爹又喝醉了。 她起身怯生生的叫了倆字:“爸爸?!?/br> 希望能喚回他的理智。 魏瓊?cè)A身上一股子酒精味兒,而且還是辛辣鼻酸的白酒液體,聞了鼻酸反胃,他今天似乎不太正常,走到她面前遲鈍站定,伸出那雙粗糙冰冷的手掌摩挲她的頭發(fā)。 低下頭,雙手捧住魏砡的臉,親吻她,沉醉且著迷的輕吮魏砡的額頭,淺嘗輒止,他的眼神里閃過短暫的柔情,而后是無盡的復(fù)雜與悲涼。 他喊她:“陳莉?!?/br> 他忽而攥住魏砡的手腕,重重將她往里屋大床上拖,魏砡大腦一片空白,而后不由分說的拼命掙扎著。 “放開我!” “我不是陳莉!我是你女兒魏砡!” 她的眼淚一下子飆出,她很憎惡現(xiàn)在這樣自甘墮落的父親,她曾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心中的信仰,如今,無論是母親還是父親,魏砡的信仰一下子崩塌了。 喝醉之后的魏瓊?cè)A動作粗暴,魏砡拼命的反抗,狠勁抓住桌子腿,不想被他壓到床上去,可惜男人的力量實在太暴力,她被掐住腰扛肩頭,撲通摔在了床上。 魏砡臉色蒼白,此時的魏瓊?cè)A乞求著她,動情的撫摸她的臉:“陳莉,我愛你?!?/br> 他的眼淚落在了她的臉頰上,魏砡只覺得悲涼又惡心。 他并沒有進(jìn)行下一步動作,抱著她,甚至連親吻都沒有,如獲至寶的呵護(hù)夢境中的妻子,魏砡面色閃過一抹狠戾,最終摸到一個煙灰缸,砸暈了他。 男人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重響,倒在了魏砡腿邊,她驚魂未定,緩過神簡單給魏瓊?cè)A處理好傷口,蓋上被褥,連夜逃離了這個家。 去他媽的親情,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大善人,偽裝成乖女兒已經(jīng)夠讓她想吐了。 或許是為了報復(fù)魏瓊?cè)A醉酒差點強jian她,魏砡一聲不吭的離開了這個家,躲在了一家網(wǎng)吧里抽煙打電動,湊合著過吧,這破日子終究得過。 玩膩了,她唇上叼著煙,裹緊棉衣跑去路邊電話亭給二中姐妹撥了個電話,噼里啪啦一頓亂按:“出來喝酒,心情煩。” 對面回:“等著,速來?!?/br> 魏砡一整夜都是清醒的,她面無表情的動用鼠標(biāo)廝殺著屏幕里猙獰可怖的怪獸,特意網(wǎng)頁搜索了一下電腦是誰發(fā)明的,怎么沒給他頒個諾貝爾計算機獎。 在那個看西游記都要跑鄰居家蹲守的年代,有架臺式電腦屬實新鮮事物。 魏砡忽覺肩膀被輕拍了一下,那抹調(diào)侃聲笑意盈盈的傳入她的耳廓。 “離經(jīng)叛道小太妹。” 是啊,怎么了?cao你媽的。 她不用轉(zhuǎn)頭也知道是老朋友來了,足足四五個人,鼠標(biāo)點到關(guān)機選項設(shè)置,點?。骸暗任谊P(guān)個電腦先?!?/br> “OK?!?/br> 一行人攬肩進(jìn)了一家KTV,凌晨十二點,這條街店面上的霓虹閃光燈亮的,連漆黑地面飄的垃圾塑料袋都一清二楚,就跟惡心的人體性交一樣來回抖動。 其他姐妹拿著麥克風(fēng)點歌,魏砡冷冷坐在沙發(fā)處,一只手夾煙,另只手攥住金屬打火機來回拋起又接住,明顯心情不好,身旁煙熏妝女生遞給了她一杯酒。 “砡子,心情不好?” 魏砡低低應(yīng)一聲:“煩。” 叫梁日佳的漂亮妹子,細(xì)膩的品著手指中的紅酒,輕搖慢晃,“說說唄?!?/br> 魏砡想到自己那個混亂低靡的家就心口堵得慌,她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實話實說:“我爸又喝醉了,還差點強jian我?!?/br> 梁日佳cao了一聲,兩彎秀氣的細(xì)眉凝結(jié)到一起:“揍他一頓,或者報警處理,砡子你這么彪悍,不可能連個狗男人都搞不定?!?/br> 魏砡動了惻隱之心:“他是我爸?!?/br> “我將他打暈了。” K歌結(jié)束,蔣萬一個熊抱坐到魏砡身旁,攬著她的肩膀,忿忿不平:“cao他媽的,你爹真是個禽獸?!?/br> 這個時期的蔣萬性格大大咧咧,偏向中性化,自從網(wǎng)吧和魏砡相識,平時經(jīng)常請魏砡吃飯,然而魏砡并沒有被養(yǎng)胖,仍舊是一群姐妹中個子最矮的,14歲身高157。 身高矮沒啥,胸是飛機場,也沒啥料,整個一平胸。 耳邊歌曲串燒響個不停,魏砡接過麥克風(fēng),樂了:“這就是命?!?/br> 想到自己那連孩子都不認(rèn)的親媽,她握緊麥克風(fēng),笑的肩膀顫抖,哽咽:“我已經(jīng)看開了?!?/br> “……” 其他小姐妹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無奈嘆了一口氣。 每個人在一出生的那天,或許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了,和魏砡在一起耍的這些好姐妹,她們當(dāng)中有的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有的父親酒鬼母親被家暴,有的是留守兒童。 魏砡屬于是,家庭破裂的后繼者。 好比一把打碎的鏡子,無論以后怎么修整,上面凹凸不平的裂痕,總是會提醒她,它曾經(jīng)破碎過。 那么,對一個十幾歲處于叛逆期的孩子來講,生活的信仰崩塌了怎么辦? 很簡單,魏砡走了一條前人走過的路,那便是,心甘情愿往深淵處下墜。 小混混姐妹們總拿離經(jīng)叛道調(diào)侃她,她可笑的想著,或許吧,離經(jīng)叛道又怎么了呢?有的時候,家里一副模樣,學(xué)校里另一副模樣,反而保護(hù)自己了罷。 蔣萬攬緊魏砡肩膀,往自己懷里帶:“沒關(guān)系的,砡砡,你還有我們?!?/br> 她們這群人沒做過什么危害社會的事情,連校園暴力圍毆都沒碰幾次,她們認(rèn)為生活二字,隨心所欲的活著最重要,煩了就上網(wǎng)喝酒,累了倒頭就睡。 好比今天這個眼影口紅漫畫好看,買。 那個男生好帥,我好像喜歡他。 哦,原來有女朋友了。 我以為他也喜歡我,原來是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