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蛇引 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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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蛇王為何會突然重???難道是她先前的治療出了差錯——既如此,她責(zé)無旁貸,不能不管。 不對……若是因為她的治療導(dǎo)致蛇王病情惡化,那她必死無疑,必須馬上逃命! 她糾結(jié)得有些久了,蛇王支撐不住,手臂一顫,跌落了回去。 他身上的寬袍滑落,露出半邊昳麗的鎖骨。 他喘息著,羞恥地蜷起了五指,緊緊抿唇,遏制失態(tài)的喘息。 維持這這一姿勢,蛇王緩了片刻,復(fù)又望向茯芍,無聲地哀求—— 求她,別讓他繼續(xù)難堪下去。 第四十七章 做出這樣的舉動, 對雄性來說并不容易。 刻在本能里的求偶方式,是盡可能向雌性展現(xiàn)自己強大、完美的一面,任何不完美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在雌性面前, 都會令雄性蒙羞。 但陌奚向來不屑于本能。 他壓下示弱而產(chǎn)生的莫大恥辱感, 強行悖逆本能而行。 這樣的狀態(tài)也并非全是演戲, 第二次捏碎了自己的蛇膽后, 膽汁流進(jìn)血液, 造成了一場不小的災(zāi)難。 此時的病態(tài),兩分是假,還有八分是真。 雄性的本能想要遮掩虛弱,陌奚的身體知道,他可以忍耐, 可以偽裝,足可以為了求得茯芍的青眼和強者對戰(zhàn), 他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油盡燈枯之時。 可他只是黯然瞌眸, 眼角因巨大的痛楚而泛出潮紅,毫不掩飾、刻意擴大了這份虛弱。 半垂的眼瞼下, 陌奚指尖微動,于悄然間攏緊了茯芍身后的鮫綃。 結(jié)界關(guān)閉,從沒有就此退出的選項。 他緊盯著對面的蛇姬,等待她的動作, 不放過她每一個呼吸起伏。 “王……” 腳步響起, 茯芍終是無法違抗黃玉一族的本能。 她來到蛇王身邊,扶住了他, 讓他依靠著自己, 吐出蛇丹喂他服下。 蛇王不一定要是眼前的這條雄蛇,茯芍心中始終有一份稱王稱霸的野望。 但不能是現(xiàn)在。 在現(xiàn)任蛇王病重的時候發(fā)起王位挑戰(zhàn)絕不可取, 這意味著決出的新任蛇王未必真的比前任要強。 投機取巧獲得的冕號是一大危害。 新王弱于舊王,接下來,要么新王被其他強者殺死,要么導(dǎo)致整個族群衰退。 蛇王所患并非不治之癥,也不會留下舊傷,他還有崛起的機會。茯芍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奪取王位,其他蛇也不行。 新王必須具備打敗全盛狀態(tài)的舊王的實力,如此才可以保證蛇族走在昌盛的道路上。 “您的蛇膽……”內(nèi)丹探查到陌奚體內(nèi)的狀況,茯芍不可置信地驚呼,“怎么會、怎么會這樣,昨天分明已經(jīng)愈合了!” 靠在蛇姬光潔的頸窩間,陌奚指尖微捻,鮫綃由此松散。 他并不允許茯芍后退,盡態(tài)極妍、搖尾乞憐,可當(dāng)茯芍真的朝他走來時,他卻有些迷茫。 他沒有回答,茯芍也顧不上追問,凝神控制著黃玉丹,使其熨過蛇王的五臟六腑、奇經(jīng)八脈。 這一次的治療時間比前兩次都要長,等茯芍好不容易肅清破漏的膽汁后,月已東移。 她一扭頭,嘴唇堪堪擦過蛇王的眉。他倚著她的肩窩,半攏眼瞼,將睡未睡。 那烏發(fā)斜插的鬢角還殘留著幾點冷汗,呼吸倒是平穩(wěn)了下來。 茯芍松了口氣,將蛇丹收回了自己體內(nèi)。 吞下內(nèi)丹時,她驀地想起了醫(yī)師院里的丹尹。 丹尹吃下她內(nèi)丹后,直接陷入了癲狂。 蛇王已吞過三次她的內(nèi)丹,卻從未表露出任何異狀。 不止蛇王如此,陌奚也是。 難道說四千年是一個大坎,跨過四千年的蛇便不會再受她氣息的影響? 茯芍沉思著,她沒有動,身上的蛇王也就沒有起來,沉沉的睡著。 聽陌奚說,蛇王十有八九是被玖偣舊王族所傷,可她又聽說,玖偣的舊王只是一位三千八百年的狐妖。 千年是個大瓶頸,跨過之后便有質(zhì)的飛躍,以蛇王的修為和心計,怎么會在玖偣舊王手里吃這樣大虧? 從前的茯芍不明白,如今稍作思考,便忍不住嘆氣。 這大抵和族群的態(tài)度有關(guān)。 王也好,其他蛇也好,他們蛇族內(nèi)部沒有任何團(tuán)結(jié)可言,維持秩序全靠蛇王暴力鎮(zhèn)壓,一旦蛇王式微,族群便是一盤散沙、各自為營。 但狐族——犬類的族群相當(dāng)善于協(xié)同作戰(zhàn)。 狐王之下有將臣、有子嗣,那么多大妖一擁而上,即便蛇王跨過了四千年門檻也討不了好。 茯芍扭頭,看向眉眼舒展,倚著她安逸沉睡的王。 他身上的月白色寬袍鋪散開來,混著那股淺淡的水蓮氣息,使他看著不像是蛇,倒像是哪片清池里的木精花妖。 這張臉完美得無可挑剔,膚質(zhì)如璧,茯芍不得不承認(rèn)蛇王身為妖、身為雄性的魅力,何況他并非花瓶草包,有著凌駕眾蛇的實力,受傷也是為了擴大蛇族的領(lǐng)地。 幾次相處,茯芍對蛇王大為改觀,唾棄自己從前的人云亦云。 她不忍打擾一名為族群而戰(zhàn)傷的王,挺著腰坐著,撐住他,讓他好好休息。 直到月落東山,茯芍才小心翼翼地轉(zhuǎn)身抱住蛇王的肩膀,試圖將他扶去軟枕上。 剛一動作,那雙翠眸倏地睜開,精準(zhǔn)銳利地鎖定住了茯芍的臉。 茯芍一怔,很快,在她感覺到尷尬之前,翠眸中的厲色便冰雪消融,化為潺潺溫水。 “抱歉……”蛇王扶著額角,自己坐了起來,“又勞煩卿了?!?/br> 他從茯芍身上離去,那水蓮的香氣也抽離了大半。 茯芍吐了吐蛇信,卷著空中的蓮氣回到了嘴里——做出這個舉動之后,她身體一僵,后知后覺有點冒犯。 掩飾性的,茯芍低頭起身,“王已無大礙,那我先行告退?!彼⒉涣私馍咄酰恢浪钦娴膶捜?,還是只是暫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等他意識到自己狼狽的一面被外蛇看見后,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地殺了她…… 茯芍一邊后退一邊盤算著自己能不能請假回家一段時間,等蛇王忘記這一茬兒了再回來。 “卿?!?/br> 在她退出鮫綃之前,清潤的聲音喚住了她。 茯芍心中警鈴大作,抬眸戒備地盯著榻上的蛇王。 蛇王卻沒有看她。 他側(cè)身撐著榻,另只手屈指虛掩唇畔,側(cè)臉流露著一絲赧色。 頓了頓,他難以啟齒地開口,道,“今日之事,能否不要宣揚出去……” 茯芍一愣。 這是不追究她的意思? 她忙不迭是地應(yīng)道,“當(dāng)然!我絕不會告訴任何妖。” 蛇王這才回眸看向她。 流過玉榻的蒼墨蛇尾不安地卷了卷,他猶是掩唇,猶是赧然,欲言又止地看向茯芍的雙腿。 茯芍不解其意,跟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哪里不對嗎…… 好半晌,她聽見蛇王輕輕說:“卿已為近臣,可我,卻還未見過卿的真身?!?/br> 經(jīng)過今日,茯芍立刻從外臣變成了近臣。 她說:“那我幻回原型給您看。” 蛇王望向她的腳,“讓我看看你的尾就好?!?/br> 茯芍應(yīng)了,把黃玉蛇尾放了出來。 瑩玼的玉尾將余下的空間霸占,略細(xì)蛇王半圈,可附著于上的玉鱗光潤矜貴,可與近處那張?zhí)煜陆^無的一品靈玉榻爭輝。 茯芍敏銳地察覺到,蛇王的蛇瞳有細(xì)微的收束。 如果是別的雄蛇,她或許會有些自得,但眼前是四千年來無一后妃的蛇王。 茯芍知道自知之明怎么寫,他大概只是沒見過這樣的尾巴,感覺新鮮而已。 頃刻,蛇王贊嘆道,“真是名貴不可方…”他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是覺得冒然評論雌蛇的容貌太過輕浮,便沒有繼續(xù)下去。 茯芍給他看過了自己的模樣,便要將尾收回。 權(quán)貴在宮外可以用尾游行,但在宮里,除了蛇王以外的任何蛇都不被允許露尾。 茯芍正要告辭,又被蛇王叫住。 “卿?!彼ь^,見蛇王沖她微笑,“治療一宿,你累了,此后就用蛇尾行走吧?!?/br> 茯芍微訝,“但…” 蛇王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他道,“卿于我有救命之恩?!?/br> 茯芍徹底呆住。 蛇王不僅不專橫□□,而且竟會知恩圖報! 他哪里像外界謠傳的那樣殘酷?分明是天下第二好的好蛇——第一好的是渡給她妖氣、帶她走出韶山的陌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