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和很多雄蛇交尾，那些雄蛇也可以和別的雌蛇交尾。

    她在韶山見過，很多蛇類會舉行集體交尾，密密麻麻地纏成一大團(tuán)，熱熱鬧鬧，令她羨慕。

    以茯芍的實(shí)力來講，這樣的想法稱得上恭謙開明。

    但陌奚并不樂意。

    和方才那兩條斗舞的雄蛇一樣，他是單獨(dú)交尾的種族，只有獨(dú)占，沒有共享，何況那是茯芍，是他已經(jīng)碎過一次的美玉。

    他略有些煩躁地吐信，不僅是因?yàn)檐蛏帜钦袛埰渌凵叩暮姥詨颜Z，更也因?yàn)橄氲搅饲笆赖囊恍┦虑椤?/br>
    上一世的茯芍可不是這樣的。

    她在和沈枋庭訂婚之后，連碰都不愿意碰他一下——像個女人一樣，要給男人守身如玉。

    如果茯芍本就是這樣的性格，陌奚尚可以忍受；

    但他沒有想到，原來最開始的茯芍并不打算一心一意。

    是什么改變了她，是浮清和琮瀧門幾十年的約束，還是……她自愿為了沈枋庭放棄其他雄性？

    陌奚的心情愈發(fā)陰沉，眉宇之間幾乎溢出郁氣。

    突然，他停了下來，微微低下了頭。

    茯芍剛奇怪他怎么不走，便也立刻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濃郁的腥臊味，是一頭成年雄性黑熊！

    茯芍的蛇瞳豎了起來，她迅速俯下身，隱到灌木后，對著陌奚擺了擺尾尖。

    陌奚意會。

    他和茯芍分開，悄然朝另一側(cè)潛去。

    夜晚時分，那墨綠色的鱗和山林融為一體，才一會兒的工夫，就連茯芍都看不出他游去哪里了。

    片刻，東邊有東西晃了晃。

    茯芍迅速抬眸，她的靜態(tài)視力不好，但動態(tài)視力絕佳，先捕捉到了晃動，然后才看清了晃動的是什么東西。

    那是陌奚的蛇尾尖尖，他示意她，自己藏在那里。

    確定了陌奚的方向，茯芍自西邊側(cè)翼包抄而去。

    她緊貼著大地，逼近了在樹下彎腰翻找食物的黑熊。

    粗大的蛇軀拔地而起，黑熊受驚，暴怒地想要反擊，卻在看見身旁的蛇的體型后立刻失去斗志，倉皇轉(zhuǎn)身，往反方向奔逃。

    茯芍不緊不慢地追在它身后，沒有刻意收斂氣息，蛇腹碾過地上的枝葉，發(fā)出不大不小的窸窣聲，這聲音催命，逼著黑熊不停向前逃去。

    當(dāng)它朝北，茯芍便快游兩步，自北邊發(fā)出聲響，把它趕去南邊；

    當(dāng)它朝南，茯芍便自南方掃尾，發(fā)出草木折斷的動靜。

    巨大的黑熊胡亂跑著，被茯芍全然cao控著方向。

    噗嗤——一聲輕響，它踏入了陌奚所在的地界。

    霎時間，可怖的黑影在月下林間竄起。

    碩大的蛇軀似絆馬繩一般埋伏地上，在黑熊到來的剎那猛地纏上它。失去平衡的熊即刻倒地，這一倒，使它徹底失去活命的機(jī)會。

    暗色的蛇纏在它身上，緊隨而來的茯芍看見這一幕興奮極了。

    她游過來，又停下，轉(zhuǎn)身向了別處。

    今晚獵到的第一個獵物，先給jiejie，她不著急。

    茯芍很有禮貌地背過身去，不看陌奚?？赡稗蓞s朝她游來，將那頭熊推到了她身前。

    “沒有用毒，”他對茯芍說，“吃吧?！?/br>
    “jiejie呢？”茯芍這才看向他。

    陌奚目光柔和，“有幼鼠和鳥蛋，還有香花，不是么?！?/br>
    茯芍忍不住用頭拱了拱他，“jiejie，你真好?！?/br>
    她開始真的喜歡陌奚了，不是喜歡天賜的活物，而是喜歡陌奚，喜歡他本身。

    她卷住那頭黑熊，卻發(fā)現(xiàn)它沒有死透，全身上下的骨頭也完好無損，沒有斷裂的痕跡。

    它是被勒住了肺部，無法呼吸，昏厥過去的。

    窒息的程度控制得很好，多一分則會死，少一分又會醒轉(zhuǎn)，可見陌奚是這方面的熟手。

    茯芍歪頭，打量了一會兒，又看向陌奚。

    陌奚面色平常，在她看過來時，微疑地回望了過去。

    茯芍收回目光，心下遲疑。

    在她年紀(jì)尚小、力量不足的時候，狩獵也靠“窒息”，如今為圖省事都是直接絞斷骨頭。

    jiejie的蛇體不亞于她，莫非這也是外界的流行？

    多麻煩呢，獵物會拼命掙扎，所費(fèi)時間也更長。

    茯芍一邊奇怪jiejie喜歡用這么費(fèi)事的方法，一邊卸掉了自己頜骨，將熊吞了進(jìn)去。整頭咽下后她甩了甩頭，再把頜骨裝回去。

    茯芍還想給陌奚獵點(diǎn)什么，陌奚卻打算回去了。

    他們在房門前分開，老蛇看見他們一起回來的，皺了皺眉，也沒再說什么。

    茯芍有點(diǎn)心虛，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房里修煉，直到老蛇離開，天色也逐漸發(fā)亮。

    爺爺一走，茯芍的心情又活泛了起來。

    她頻頻看向自己的房門。

    他們昨天約好，以后要一起睡的，這個時候陌奚該來找她睡覺了。

    她等了又等，久久沒有等到陌奚敲門。

    為什么……茯芍不懂，他們昨天那么親密，一起睡覺、一起狩獵，為什么今天陌奚不來找她了？

    她又做了什么惹他不高興了？難道jiejie昨天只是客氣客氣，并不是真想讓她吃熊？

    茯芍在房里皺眉沉思，和外面的妖相處實(shí)在太難了。

    他沖她笑，卻會在她睡著的時候偷偷外出；

    他說喜歡她，卻不想時時刻刻和她纏在一起。

    茯芍討厭這樣的若即若離、飄忽不定，換做是她，她喜歡的東西一定會牢牢纏在尾巴里。

    是了，她喜歡陌奚，他不來找她，那她就去找他。

    何況陌奚親口說過，他需要她。

    jiejie需要她——她要過去。

    什么也阻擋不了茯芍，哪怕知道明天晚上會被爺爺發(fā)現(xiàn)、臭罵一頓，她也要過去！

    茯芍叩響了隔壁的房門。

    雕花的木門打開，甜膩的冷香撲面而來，茯芍倏地一頓。

    香氣被她的蛇信送到犁鼻器下。

    蜜液般的甜膩之后，是一縷沉悶的冷，它像是冰面之下的暗流，隔著平坦的冰面，無法看清。

    無端的，那頭窒息得剛剛好的黑熊出現(xiàn)在了茯芍腦海。

    冥冥之中，蛇的本能告訴她，里面的是危險(xiǎn)，她該立即離去，那不是現(xiàn)在的她可以擺平的東西。

    可下一刻，茯芍瞥見了一抹燦爛的金黃。

    她給陌奚摘來的苦荬菜被插進(jìn)了一只纖細(xì)的琉璃瓶里，過去數(shù)日依舊精神奕奕、花瓣嫩滑，成了這間房里最亮的色塊。

    那點(diǎn)毛骨悚然的危機(jī)感立刻被感動、欣喜所覆蓋。

    房門只開了一半，門內(nèi)的雌蛇沖她柔柔一笑，雙眸似哭還喜，冰雪消融般脆弱美麗。

    冰涼修長的手指搭住了茯芍的手腕，這只手是茯芍喜歡的模樣，根骨勻稱，不含一絲瑕色。

    “芍兒，”美人如釋重負(fù)地低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他的手松松地將她往門內(nèi)引，沒有使力，茯芍卻被迷迷糊糊地牽了進(jìn)去。

    房門在她身后關(guān)上，門內(nèi)是更濃郁的甜膩，四面八方的氣息如流沙一般淹沒了她，使她深陷在這香里。

    那張昳麗的臉上又露出了昨天那樣的孤寂，茯芍頓時心疼不已，完全忘了來之前的不滿意。

    “我當(dāng)然會來！jiejie已經(jīng)想睡了嗎，那我以后再早點(diǎn)過來你這里。”

    陌奚攬著她的腰肢走向了岫玉石榻，“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隔著緊閉的房門，陌奚的余光瞥向老蛇所在的房間。

    中途那一點(diǎn)小小的偏差，很快就被徹底修正。

    接下來，還是會按照他的步調(diào)順利進(jìn)行。

    第十七章

    陌奚就這樣住了下來，茯芍對他的喜愛沒有因?yàn)樾迈r感退去而減少，反而日復(fù)一日加劇。

    他很難不讓茯芍喜歡。

    他們白日交纏而眠，夜里戲水、狩獵，黃昏黎明共同修煉。

    陌奚時常和茯芍交換妖丹，他不僅自己練茯芍的妖丹，還讓茯芍吸收他蛇丹里的妖氣。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茯芍便從陌奚那里獲取了近百年的修為。

    這樣的慷慨，愈發(fā)讓茯芍動容。她甚至原諒了那一次的不告而別。

    隨著吸收陌奚的妖氣、吞噬他妖丹次數(shù)增加，茯芍越來越親近陌奚，總覺得怎么喜歡都喜歡不夠，不管她磨蹭得再用力、絞纏得再緊密，都有些空虛，這空虛促使她將陌奚粘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