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進了一批新人，各個身份虛高，來歷不明，你行事處事，務(wù)必慎思慎行，以保全自己安危為上。

    ——至于你吩咐的在蘭府騰出一處僻靜的小院，等待客人入住，為父回府便命華管家將青松沅騰出來，以待佳客。

    ——勿念。

    蘭溪將信疊好，至于專門的焚信爐中。

    不過眨眼，紙沫飄飛，已成灰燼。

    腮雪將早已備好的熱水和帕子端來，小心翼翼道：“主子先凈手凈臉吧？”

    蘭溪看著那水中的自己。

    滿面血跡，猙獰狠戾。

    一看，便是剛殺了人。

    好在這一路所過之處，宮人們皆識趣，見到她紛紛跪倒在地，不敢詳看她的臉。

    否則明日昭容太后暴起虐殺的豐功偉績，又要傳遍大安朝的大街小巷了。

    蘭溪自嘲一笑。

    用了三盆水，才洗去臉上、發(fā)上凝固的血色。

    凝霜輕柔的為她絞干發(fā)上的水漬后，蘭溪才慢悠悠地問道。

    “符秀女，還在偏殿中等著嗎？”

    “您召見她有話要詢問，她自然不敢離開，天色也晚了，娘娘是現(xiàn)在過去……還是等用了晚膳再過去？”

    “只問她幾句話罷了，不必再等到晚膳后，你扶我過去吧?！?/br>
    “是?！?/br>
    ……

    偏殿內(nèi)。

    墻上掛著的巨幅觀音畫，在這日光散盡，寒氣漸長的傍晚，變得不那么溫柔可親，反而帶著審視和打量的意味，居高臨下地，掃著那跪在地上，雙膝紅腫的少女。

    落在檐外的鳥雀，振翅尖叫，從庭院中離開，揮舞著歸巢去了。

    突然的動靜，驚得那本就神魂不安的符吟霜，渾身一抖。

    下一刻，她便聽見背后傳來細密的腳步聲。

    她緩緩轉(zhuǎn)身，待看見那眉眼之中略帶倦色，但仍氣勢逼人的蘭太后，急忙匍匐在地，顫抖著聲音請安。

    “民女拜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br>
    “平身吧?！?/br>
    蘭溪掠過她，走向偏殿的主座。

    面對這樣一張臉，她連下馬威都不舍得給，多跪一會都覺得心疼。

    坐穩(wěn)了，又差凝霜給符吟霜搬來一個繡凳。

    “有些話要問你，你坐著回話吧?！?/br>
    語氣，不容置疑。

    符吟霜不敢推脫，謝過凝霜后，半坐在那繡凳上，雙手拘謹?shù)夭n，擱在膝蓋上，等待著蘭溪的問話。

    蘭溪抿了口茶，開門見山道。

    “你父親姓符，你母親姓什么？”

    符吟霜咬唇，解釋道：“回太后娘娘，民女的母親姓韓，也是揚州人士，家中雖有做官的人，但也就是九品的小官，在揚州城，聲明不顯……但好在都是讀書人……家世也算清白。”

    符吟霜所言，和蘭溪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一模一樣。

    韓氏三代起家。

    第一代是在街邊抄書的秀才。

    第二代是自己建了學堂的夫子。

    到第三代，也就是符吟霜外祖父這一代，中了進士，留在揚州城做了小官，一家人的生活也才算步入正軌。

    韓氏女以小官之女的身份，能嫁給揚州主官做正妻，實在是祖宗保佑，老天賜福，讓揚州城一眾自命清高的貴女貴婦們，又嫉又恨。

    因此，即便韓氏女成了揚州頂頂尊貴的貴婦，她們也聯(lián)合起來排擠她，宴會之流，從不讓韓氏女參加。

    符吟霜因為母親的緣故，更不得揚州上層女眷的喜愛，所以，久居深閨，跟著母親三年五載都不出府門。

    才有了養(yǎng)在揚州十六年，揚州無人知她真面目這一事。

    想到下人的調(diào)查，蘭溪鳳眸微瞇。

    她總覺得，事情絕沒這么簡單。

    長成這樣，更不簡單。

    所以今日，她叫符吟霜前來……

    是想撬一個口子。

    “原來如此?！?/br>
    蘭溪唇角喊著笑意，那笑意來的莫名其妙。

    她的語調(diào)，帶著哄騙的溫柔。

    “所以，你母親是姓韓……而不是姓王嗎？”

    符吟霜面色巨變，險些從凳子上摔下來。

    指甲狠狠掐著凳面上的繡錦花紋，指尖幾乎摳進那繡線之中，才勉強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又重新坐直了身體。

    磕磕絆絆道：“民女……不明白娘娘的意思?！?/br>
    蘭溪看著那眼神躲避的符吟霜，慢慢笑了。

    她沒再深究這符吟霜的演技有多拙劣。

    因為她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不必驚慌，哀家只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br>
    “入夜了，芝蘭殿離儲秀宮還有些距離，讓凝霜送你回去吧，哀家便不留你用膳了?！?/br>
    符吟霜急忙起身，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奴婢自己回去就行，不便勞煩凝霜姑娘相送?！?/br>
    蘭溪見狀，也不強行安排，吩咐道。

    “你不喜有人跟著，那哀家也不強迫你，只是外頭天色落黑，提兩個燈籠再走吧。”

    “多謝太后娘娘掛勞，民女……便告退了，來日再向您請安?！?/br>
    蘭溪應(yīng)下，含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偏殿入口。

    面上的笑容，緩緩散去。

    眸光，漸漸凝重。

    清溪王氏。

    母親的母族。

    其中隱藏了太多秘密，她務(wù)必要在短期內(nèi)，查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