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看到他勞累，主動替他分憂，奉他為天，時刻不忘關(guān)心他，還不邀功，真是他的好卿卿！

    “青書，你傳旨下去，由文良娣掌管后宮宮務(wù)?！?/br>
    青書應(yīng)諾，忙退出去傳旨。琴音則進(jìn)了屋，收拾著碗碟，奉上了補湯。

    殷知晦聞著藥味，關(guān)心問道：“圣上可是身子不舒服？”

    齊重淵道：“這是補湯，最近茹素，須得多補一補。朕以前只早晚吃一碗，最近要多加碗才能熬得住。阿愚你去太醫(yī)院，讓他們也給你開幾劑補方?！?/br>
    殷知晦不喜吃藥，含糊了過去，遲疑了下，道：“圣上可想好了皇城司京畿營，由誰接手掌管？”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王守了兩天陵, 便徹底病倒了，高熱不退。

    齊重淵遺憾不已，可惜不能吃酒, 不然, 他真會大吃一場以示慶賀、

    這幾日齊重淵待晚上回寢宮歇著時，心情都很愉悅。他半點都不著急, 巴不得秦王晚些死, 病得越久, 秦王便會多受一分折磨。

    先帝的棺槨則在年前移到相國寺停靈，擇日下葬皇陵。

    守靈告一段落，因著先帝的喪事, 過年一切從簡。

    過了十五，衙門開衙，欽天監(jiān)選好了吉日, 齊重淵在二月十三日正式登基為帝，年號元豐。

    皇太孫齊瑞順勢被立為太子，新帝追封生母殷貴妃為恭惠太后，中宮空缺。

    文素素被封為宸貴妃，張氏為和貴妃, 其余的姬妾，分別被封為妃，嬪，昭儀等份位。

    二月十五日, 秦王病逝。新帝友愛兄弟，封次子齊珩為秦郡王, 秦王妃升為太妃，長子齊瑯無人再提。

    夜幕逐漸降臨, 文素素看過四姐兒回來，齊重淵恰大步匆匆進(jìn)了門。

    文素素意外了下，秦王去世，他應(yīng)當(dāng)高興才是，從他仿佛要將地面踩踏的動作，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心情很不好。

    齊重淵進(jìn)了暖閣，將身上的大氅一甩，猛地一拍軟塌：“可惡！”

    文素素示意李三娘她們出去，她上前收拾起一半耷拉在地上的紫貂大氅，在木架上掛好。

    齊重淵喘著粗氣，沒聽到文素素的回應(yīng)，抬頭看去，木架高，她在努力墊腳掛上去，那股子氣突地就散了，噗呲笑著上前，饒有興致取過大氅，隨手掛了上去。

    末了，齊重淵還撫摸著文素素的頭頂，親昵道：“小嬌嬌。”

    文素素斂下眼眸，秦太妃已經(jīng)徹底解脫，她還要慢慢熬。

    青書送了藥包進(jìn)來，文素素前去接過，給齊重淵添了茶水，走到杌子上坐下，守著小爐熬煮補藥。

    如今齊重淵已經(jīng)習(xí)慣了藥味，他也不嫌棄了，咦了聲，上下打量著文素素，道：“卿卿怎地不問朕為何發(fā)火？”

    文素素道：“圣上定是因著朝政煩擾，我不懂前朝的事情，不敢妄議。伺候好圣上的龍體，這才是我該做的事?！?/br>
    要是文素素追問，齊重淵就該起疑心了，難免讓他想起以前，殷貴妃總愛對朝堂之事問東問西，教導(dǎo)他該如何做。

    文素素從他做了皇帝之后，遠(yuǎn)比以前還謹(jǐn)守本分，很是讓齊重淵滿意。既然如此，齊重淵便放心下來，將最近心煩之事悉數(shù)道了出來。

    “沈士成他們這些老臣，倚老賣老，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腳，拿著阿爹的旨意當(dāng)圣旨，真是可惡透頂！”

    終于聽到了皇城使與京畿營統(tǒng)帥之事，文素素腦子轉(zhuǎn)得飛快，齊重淵的意思，皇城使與京畿營都要換上他自己的人馬，這兩個官員，算不得齊重淵的絕對親信，他要彰顯帝王威嚴(yán)，便將其推舉了出來。

    “阿愚也是，他勸朕要慎重。章從舉以前是王府長史，許雍乃是戶部右侍郎，調(diào)任他們前去執(zhí)掌皇城司與京畿營。都還差些火候?；鸷蚧鸷?，阿愚竟跟那廚子一樣，入了政事堂，越發(fā)變得老氣橫生。章從舉是差了些，范朝他也不吭聲?！?/br>
    一個位置與人的才能，并無關(guān)聯(lián)，多看的是關(guān)系背景。且越是高位，越看背景。文素素見過很多例子，前后世莫不如是。

    文素素對戶部最為了解，許雍這個戶部右侍郎，定當(dāng)早就投靠了齊重淵。在她看來，他與從王府長史做到太子府府丞的章從舉一樣平庸。

    平庸是常事，翻遍史書，庸碌之君與庸碌之臣一樣多，不足以為奇。

    至于范朝，身為武將，太平年間只需忠誠便可。

    文素素揭開了沸騰的藥罐，睜大眼睛看了眼齊重淵，然后伏在膝蓋上，火剪一下沒一下弄著爐火。

    齊重淵皺起眉，撐腰橫著她：“瞧你這眼神，你看朕是何意？”

    文素素嘆了口氣，放下火剪，道：“圣上，我害怕?！?/br>
    “你害怕？”齊重淵怔住，有些莫名其妙盯著文素素，“你怕甚？”

    文素素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下定決心道：“朝堂那些彎彎繞繞，如何治國，我絕不敢說話。皇城司護(hù)衛(wèi)皇城京城，圣上與我們一眾人的安危，都靠宿衛(wèi)護(hù)著。如今他們做得很好，圣上為何要換人？”

    齊重淵心道也是，宿衛(wèi)盡忠職守，他從未擔(dān)心過安危的問題。

    只是，齊重淵猶豫著道：“皇城使都是帝王的親信，此等重要的差使，都要極為信得過的人擔(dān)任。”

    “?。俊蔽乃厮赜牣惲讼?，顯得很是不解問道：“秦皇城使可是不忠于圣上？”

    “他敢！”齊重淵眼一橫，瞧著文素素瑟縮了下，馬上笑了起來，“真是膽小。秦諒他都兒孫滿堂了，他難道還敢造反不成！卿卿，你不懂，且聽朕教你?！?/br>
    齊重淵饒有興致，與文素素比劃，說得很是起勁：“要起事造反，得要有個由頭，并非誰殺了帝王，誰就能坐穩(wěn)皇位，那豈不是得天下大亂。各路有勤王的兵丁，皇權(quán)至高無上，誰敢覬覦，得做好抄家滅族的打算。太.祖當(dāng)年建立新朝，那是順應(yīng)天意，經(jīng)過多年的征戰(zhàn)，平定四海，一統(tǒng)天下。quot;

    文素素不時點頭附和，時而佩服一聲，將藥罐的補藥倒進(jìn)碗里涼著。

    “秦皇城使能管好皇城司，一向忠君。忠于先帝，忠于圣上，能守護(hù)好圣上的安危。圣上為何不讓秦皇城使繼續(xù)做下去呢？”

    齊重淵愣住，文素素的疑惑，真是歪打正著，提醒了他。

    秦諒忠君，如今他已經(jīng)是君，秦諒便忠于他。從近段時日看來，秦諒的確是忠誠可靠之人，比起沈士成他們，真真是太令人省心了！

    且秦諒的名聲在外，能止嬰兒夜啼。章從舉等幾人，拍馬都不及。要是將皇城司交給他們，他們管不好，那才真是危及到他的安危。

    無論如何，齊重淵都不允許自身的安危有半點閃失，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斷。不過，帝王的打算，他就不透露給后宮的嬪妃知曉了。

    文素素又問道：“范朝不是圣上的親信嗎？”

    齊重淵道：“范朝是武夫，他護(hù)衛(wèi)朕多年，算得是忠心吧?！?/br>
    文素素詫異道：“范朝武將出身，去京畿營可是最為合適？章從舉許雍他們是文官，可能耍得了大刀？”

    “哈哈哈，可耍得了大刀！”齊重淵想到兩人耍大刀的滑稽模樣，不由得大笑不止。

    文素素似乎被笑得有些羞赧，垂首道：“我聽說文官武將一向互相看不起，派文官去京畿營，底下的兵將們要是不服，就該炸營了。”

    齊重淵笑容漸止，殷知晦也曾隱晦提過這一點，文武相輕，京畿營炸營，京城危矣。

    范朝身為王府護(hù)衛(wèi)多年，的確去京畿營最為合適不過。

    文素素再問：“我不清楚吏部的規(guī)矩，圣上任命皇城使與京畿營的統(tǒng)帥，可需要經(jīng)過樞密院與政事堂同意？”

    齊重淵眉頭緊皺，一時沒有回答文素素的問題，臉色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皇城司與京畿營，以及各路兵馬，皆為直接統(tǒng)領(lǐng)。

    只打仗與出兵時，需要與政事堂樞密院商議。樞密院樞密使崔攆，以及兵部尚書等，只是調(diào)度糧草，管著造作營，兵器箭矢軍需等差使、

    沈士成他們居然插手到了皇城司與兵權(quán)上，這是欺負(fù)他是新帝，想要奪權(quán)了！

    文素素將齊重淵的反應(yīng)瞧在眼里，見好就收。他一身長得異常的反骨，再多說他就該惱羞成怒了。

    沈士成他們算得上是頂頂聰明之人，聰明人也有一時糊涂的時候，尤其是在面對權(quán)勢時，偶爾會忘記了收手。

    齊重淵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王爺太子，他已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新官上任三把火，殷貴妃潑他冷水，他都會翻臉。

    何況，沈士成就算貴為政事堂首相，也只是他的臣子而已。

    文素素摸了摸藥碗，用干凈的調(diào)羹舀了些藥汁，嘗試了下冷熱，奉到齊重淵面前：“聽說飯前喝湯有益于養(yǎng)身，等下就用晚膳了，圣上先喝上半碗藥，也算是養(yǎng)身了?！?/br>
    齊重淵見文素素嘗了藥，笑著接過了藥碗，“卿卿真是愛cao心，好，朕喝，朕喝！”

    文素素等齊重淵將藥喝完，遞上了清水讓其漱口完畢，再轉(zhuǎn)身出去傳飯。

    齊重淵用完飯，再吃了小半碗補湯，揉著太陽xue不耐煩地道：“朕回去承慶殿了，還有好些奏折堆在那里，朕得趕緊去批閱。這開了春，各地請求賑濟(jì)的奏折不斷，真是令人心煩?！?/br>
    他想到了什么，頓時高興起來，“有好幾地，豐裕行開倉，將糧食賒欠給了百姓耕種，以免誤了春耕。在這件事上，卿卿立了功，可要朕賞賜卿卿？”

    文素素早就知曉了此事，她很是驚喜地道：“圣上留著豐裕行，沒曾想還真是起了作用！豐裕行是圣上的，功勞也是圣上的，我要是接了賞賜，就是冒領(lǐng)功勞。”

    齊重淵聽得周身舒暢，吩咐道：“青書，賞賜宸貴妃玉如意一柄。”

    青書應(yīng)諾，文素素曲膝謝恩，齊重淵負(fù)手在后，回了承慶殿。

    接連兩晚，齊重淵沒回明華宮，青書來傳話，低聲說了承慶殿發(fā)生之事：“圣上留任秦皇城使，沈相他們未過多反對，只范朝接任京畿營的統(tǒng)帥，沈相他們頗有意見，認(rèn)為范朝資歷尚淺，京畿營拱圍京城京畿一帶，京城以及京畿的百姓，得靠京畿營守護(hù)，京畿營的統(tǒng)帥，須得慎重。圣上震怒，直言沈相等人，欲將染指兵權(quán)，插手皇城司之事，沈相等人可是要學(xué)曹孟德。沈相崔攆等人，稱病不來上朝，沈相上書稱年事已高，精力不濟(jì)，請求致仕，朝堂好些官員都告了假，吵得很是厲害。”

    文素素聽說了前朝發(fā)生的事，秦諒差心腹，前來給她細(xì)細(xì)說了，還硬給她磕了個頭謝恩。

    沈士成他們的反應(yīng)，文素素也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

    齊重淵不是能委婉之人，他對底下的人，向來自認(rèn)為無需委婉。

    曹孟德狹天子以令諸侯，齊重淵的話太過嚴(yán)重，沈士成他們?nèi)羰墙邮埽愠闪朔促\。

    齊重淵還怕一件事，就是解決源源不斷的麻煩。

    沈相他們這次罷朝，齊重淵會讓步，但他會愈發(fā)憋屈，日積月累，無需多久，定會再次爆發(fā)。

    青書離開之后，文素素思索了起來。

    翌日，文素素差李三娘一早出宮，待她去巡視鋪子，在皇城外遇到進(jìn)宮當(dāng)差的殷知晦，私下與他傳了幾句話。

    “兵部杜尚書從先帝駕崩后，就一直生病至今，兵部尚書的位置空缺不得，京畿營的統(tǒng)帥，暫時調(diào)任兵部，代兵部尚書之職。范朝暫任京畿營副統(tǒng)帥。下個月月初，就是春闈了，進(jìn)士皆為天子門生?！?/br>
    黃昏時，齊重淵來了明華宮，進(jìn)屋后在塌幾上坐下，雙手撐著膝蓋，低頭一臉的不悅。

    文素素瞧著他的神色，讓楊嬤嬤等伺候之人都退了下去，親自奉上茶，關(guān)心道：“圣上可是累著了？”

    齊重淵瞥了眼茶，重重哼了聲，道：“朝堂那群官員，果真是群混賬，讓人不省心。朕好不容易方解決了，豈止是累！”

    他臉上浮起冷笑，“這些官員，只會得寸進(jìn)尺，阿爹待他們，還是過于寬厚了！朕先暫且饒了他們，朕都記著，以后再慢慢收拾他們！”

    文素素有秦諒在，前朝后宮之事，她都悉數(shù)了若指掌。

    齊重淵口中的解決，便是殷知晦依照她的建議，明升暗貶，先將京畿營的統(tǒng)帥架空，再退一步，將范朝放在副職上。

    正職空缺，副職便成了最大。京畿營加上范朝，一共就有了兩個副帥。他有齊重淵潛邸的親從背景，京畿營一眾將領(lǐng)，會看局勢的，逐漸會投靠過來，要是太蠢轉(zhuǎn)不過彎的，正好殺一儆百。

    春闈之后，有了新科進(jìn)士，沈士成他們也得掂量，要是繼續(xù)病下去，他們的差使極有可能保不住了。

    齊重淵已經(jīng)在表面上做了讓步，沈士成他們面子上過去，也就順著下了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