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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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種順從柳鋒明心意但是違背正常生活常識的事情,怎么就再一再二又再三呢? 對方此時此刻正坐在他對面,燒雖然退了,他咳嗽反而更重,話說的稍微長一點就幾乎是咳嗽的間隙里講話??谡謸踝∩n白的臉色,只露出一對眼睛發(fā)亮。 也就案子能有此殊榮,柳鋒明今天一個小時里講的話可能比這一周和他的對話加起來還多。 這份異常的亢奮讓梁煜衡不免擔憂,情緒激動帶來的腎上腺素分泌可以暫時掩蓋掉身體的很多不適,然而當激素褪去時,被過度使用的身體會加倍教訓肆意妄為的主人。 但他經(jīng)歷過這種時刻,他攔不住柳鋒明。 在來這里的路上,柳鋒明簡短地跟他講述前因,以作為說服他帶自己來市局的理由。 “上次提到的s市的案子,你還記得吧?” “記得?!绷红虾庖凰查g有點心虛。柳鋒明在清江縣的審訊室外面曾經(jīng)和他含含糊糊地提過一嘴,當時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幫對方關注相關消息。 一轉(zhuǎn)眼就忘了,這幾天發(fā)生了太多事,再說工作本來就很忙。 “周隊說盯了很久,他的下線今晚要和人交易,我們會協(xié)同配合緝毒部門?!?/br> 梁煜衡有點疑惑:“就一個下線也值得這么激動?不是說他位置挺高,在逃很多年都沒什么動靜?!?/br> “從去年開始活動變得頻繁起來,我們認為他的勢力不比從前,不然不會一直躲在x市周邊活動?!?/br> 梁煜衡了然,這幾年的打擊力度非常強,違法犯罪團伙的日子并不像電影里那么風光。說句難聽一點的,除非是遠在海外的大毒梟,賣白粉的可能還沒有搞電信詐騙的來錢快。 “你來x市,就是因為這件事?” “是……”柳鋒明猶豫了一下,沒想到梁煜衡忽然會問到這里:“我說過,我之前不知道你在這里?!?/br> 回到x市對他而言不是一輕易的決定,某一條熟悉的街道,路上行人令人倍感親切的口音,此地有太多景物能夠輕而易舉地勾起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美好的大學校園回憶。在一切已然慘淡之后,當年的自己簡直美好到有些令人不愿觸碰。 而梁煜衡——這位和他在大學里產(chǎn)生最深糾葛的人,幾乎就等同于燦爛回憶本身。如果早就知道梁煜衡在市局,他不確定自己會更期待還是更加逃避。 “為什么這么在意這個人?和你之前臥底的案子有關系?” 真要是有什么直接關系可能反倒不會放任他沖在最前面了,柳鋒明搖搖頭:“一位朋友很在意這個案子。” 從他嘴里說出“朋友”這個字簡直令人震撼,梁煜衡半開玩笑語帶微酸:“什么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改天讓我也認識認識?!?/br> “好啊,”柳鋒明很平靜地答道,“在s市的陵園,如果抓到人了,你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 梁煜衡差點把車踩剎,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觸碰到了某些柳鋒明慘痛過往的一角。不敢扭頭看他,用余光瞄了瞄,柳鋒明垂著眼睛,神色曖昧不明。 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柳鋒明睫毛很長,眨眼的時候產(chǎn)生纖細的震顫,像是什么昆蟲起飛前振翅的預備動作。 晨曦里的紅蜻蜓,輕盈、筆挺,一年零八個月短暫的一生。 梁煜衡心頭一震,問他:“那之后呢?” “什么?” 路虎車拐進市局,他目視著自動桿抬起來:“我們抓住他之后,你還會留在這里嗎?” “我不知道,”一直到車子停穩(wěn),柳鋒明才回答他:“其實有時候我覺得,我好像已經(jīng)不是很適合做外勤工作了。” 市局刑偵的外勤崗,需要經(jīng)驗,需要耐心,需要體力,需要從蛛絲馬跡里發(fā)現(xiàn)端倪,也需要幾天幾夜連軸轉(zhuǎn)盯梢。 而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已經(jīng)讓柳鋒明意識到,自己不夠健康,不夠穩(wěn)定。 那些他曾經(jīng)在十年前默認為是平等地分類給每個人,只是因為意志力堅強程度不同而得到了不同程度發(fā)揚的東西,現(xiàn)在終于被發(fā)現(xiàn)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天賦。 過分的磋磨奪去了他身上的這一份天賦。 他害怕這在未來會造成無法挽回的致命損失。 * 能同意讓柳鋒明出外勤,老周的腦子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錯了——梁煜衡蹲在路邊狂擼流浪貓給自己打掩護的時候想。 柳鋒明來到市局為的是什么,李局和老周肯定在他入職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不僅知道,并且還很有可能給過他什么類似于允許他全程參與的承諾。 因此盡管在坐上車時老周眉頭擰得很緊,柳鋒明還是如愿跟著他們來到了這里,甚至下了車,和他們一樣在大雪過后的冷天里吹著寒風盯梢。 早上出過大太陽,過了下午兩點忽然又烏云蔽天,半融化的雪水被重新凍住,竟比昨夜還冷。 梁煜衡在極力勸阻失敗后被迫被分配到一個離柳鋒明最遠的位置上,臨走前硬是買了個烤紅薯塞進他手里,依靠些基本徒勞的手段減輕自己內(nèi)心的無奈。 他倆所在的蹲守點一前一后,分別在巷子兩頭,差不多是他們蹲守包圍的最外圍,。即便遇到了可疑人員也要把他們放進去,因為看不到交易處的基本情況,只能依靠耳麥對講聽從指示。 柳鋒明捧著烤紅薯靠在路燈桿子上,眼觀鼻,鼻觀心,心里很空,緊張期待混作一團,頂?shù)梦咐镉悬c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