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別夏笑了?一聲?，半張臉都埋在圍巾里，沒說什么。

    段騁雪回答他最開始的問題：“不?算琴房吧。是我朋友……就是上次一起吃飯的秦園, 他在這邊有套房子，里面有琴?！?/br>
    “所以你們是小時候?qū)W鋼琴認識的？”楚別夏問。

    “家?里世交?！倍悟G雪說, “他小時候倒也上過幾天課, 但沒興趣，能一指禪彈個小星星就很?不?錯了?。房子里的琴是前任房主留下來的, 他們家?孩子學(xué)琴, 琴房布置得很?用心, 連落地窗都做了?隔音, 秦園覺得動了?琴房可惜, 干脆連帶著?琴都留下來當(dāng)裝飾了??！?/br>
    “調(diào)音了?嗎？”

    “調(diào)過。”段騁雪說，“咱們來之前剛找人保養(yǎng)過?！?/br>
    “我家?的琴也早都變成裝飾了??！背e夏說, “平時沒人碰，也就連著?挺多年都沒調(diào)過音?！?/br>
    “怎么不?彈了?？”段騁雪問。

    楚別夏靜了?兩秒, 開口時帶著?些自嘲的笑。

    “沒意思?！?/br>
    他想了?想，道：“我沒跟你說過我家?的事吧？”

    段騁雪坐直了?些：“沒有?！?/br>
    “唔。”楚別夏想要找一個開頭，卻還是沉默下來，只?聽得見腳下咯吱的踩雪聲?。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彼虼?，最后說，“就是普通的、最常見的中國家?庭?！?/br>
    “不?想彈……可能是以前練琴練傷了?。你應(yīng)該懂，就是那種，家?長會說‘天塌下來你都得把今天的琴練了?’?！背e夏笑容頓了?一下，又說，“你可能也不?一定懂?！?/br>
    段騁雪父母的開明?，他是聽對方親口提過的。

    “我老?師是這樣?！倍悟G雪說，“一天恨不?得我practice 40 hours?！?/br>
    楚別夏點頭，繼續(xù)道：“我考十級之前那段時間，爸媽吵架吵得摔了?杯子的時候，我要練琴，他們冷戰(zhàn)到家?里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時候，我也要練琴……很?好笑的是，如果我停下來，他們甚至?xí)诒舜瞬?對付的間隙抽出時間，問我怎么不?彈了??！?/br>
    段騁雪失笑：“……怎么可能有心思彈?！?/br>
    楚別夏只?能搖頭：“不?清楚，可能這就是他們說的專注吧?！?/br>
    “以前一直都是優(yōu)秀通過的，最后十級收尾的時候，拿了?個良好……也無所謂，總之考完之后我就不?是很?想碰琴了??！?/br>
    段騁雪忽然有一瞬的局促。

    “那你還喜歡聽嗎？”他問。

    “不?好說喜不?喜歡?！背e夏說，“也或許只?能算是習(xí)慣？我以前會聽鋼琴曲催眠?！?/br>
    說話間，圍巾被蹭下了?些許，冷風(fēng)刮在鼻尖，他抬手拉了?一下，忽然補充。

    “但我確實很?喜歡聽你彈琴?！?/br>
    “……真的嗎？”段騁雪問。

    楚別夏彎了?彎眼睛：“你以為我為什么跟你去琴房？大演奏家?。”

    段騁雪：“你喜歡這首？”

    “別的也喜歡?！背e夏說。

    段騁雪側(cè)頭看他：“你今天坦誠的讓我有點……意外?！?/br>
    很?簡單的一句話，楚別夏卻靜了?靜，莫名沒再?說話。

    “怎么了?？”段騁雪問。

    楚別夏像在思考什么，只?說沒事。

    兩人安靜地拐過最后一條巷口，眼前景色豁然開朗。

    雷克雅未克大教堂前格外開闊，站在街口，就能看見尖頂教堂后廣袤的天空。冰島的民居大多都是獨棟房屋，墻壁和屋頂被涂上活潑鮮艷的顏色，即使在漫長的夜里，也能被路燈映得色彩斑斕。

    但都比不?過正高懸穹頂?shù)?、青綠色的光帶。

    即使已經(jīng)過了?零點，教堂外的開闊地也依然有一些游客，此刻都仰頭向上看著?，長槍短炮在手上，都對準(zhǔn)了?空中的美景。

    楚別夏和段騁雪也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駐足看了?幾秒，楚別夏才?想起拿出手機拍照，可拿出手機，拇指搭上指紋解鎖的位置，又按了?兩下鎖屏鍵，屏幕都沒有一點要亮起來的意思。

    “沒電了?？”段騁雪說，“用我的?！?/br>
    “大概是凍的，電池掉電比較快?！背e夏搖頭，“算了?，你拍了?發(fā)我吧?！?/br>
    段騁雪卻變魔術(shù)似的拿出兩個手機，把備用的那個遞給?他：“巧了?不?是？我今天正好帶了?兩個。備用機沒有鎖屏密碼，你直接用?！?/br>
    楚別夏這才?接過，按了?一下，卻也是同樣的黑屏。

    他抬頭看向段騁雪，段騁雪和他面面相覷。

    沉默幾秒后，兩個人忽然笑起來。

    “房子里應(yīng)該有充電器。”段騁雪摸了?摸鼻子，說，“再?走?兩步就到了??！?/br>
    他說：“手再?凍下去，一會兒該彈不?了?琴了?。”

    段騁雪快走?了?一步，明?顯是期待又按捺住的樣子，楚別夏重新攏好圍巾，看著?他目的地明?確的背影，笑容在溫暖的羊絨下變成一聲?輕嘆。

    “走?吧。”

    -

    暖過手后，段騁雪一連彈了?兩首曲子。一是初遇的那首無名曲，一是楚別夏同樣熟悉的、曲調(diào)歡快的《飛機降落在希思羅機場》。

    壁爐靜靜燒著?，室內(nèi)比外面溫暖太多，琴房的三角鋼琴被支起，黑色長發(fā)隨意束起的青年靠在窗邊，極光倒影在他眸子里，明?亮地流淌著?。